这样的痛,东方溯当年是否也承受过?
方一重又擦了刀,再没有多余的话和动作。网绳在东方毅身上勒出血痕,一块块皮肉如铜钱大小凸起,方一手起刀落,两个肉片滑下,丢进一个硕大的身体嘴里,它身后还跟着一群狼崽子。
今晨明明就只有她和东方溯坐了一辆马车出门,方一在前驾马。为什么竟多出了那样多的人、物证,还有行刑架、一群狼崽子……
“旺财!”尤枝枝站起身,似是扑过去,一把圈住旺财的脖子往回拖,“狼狗大人,咱们回去吃牛肉干好不好?快跟我走。”
抬脚没走两步,便见一群人气势汹汹朝里走来,打头的是太子,他一身明黄朝服,似是刚从宫中来,
“都停手!”
听这一声喝,方一割下第十片肉丢进狼嘴里,才停下刀。
“放他下来。”太子指着东方毅,他身后的跟来的禁卫军利落地放下东方毅。
东方毅嘴里被塞了个铁状的核桃,狠压压地压着舌头吐不出一句惨叫,他也许感受不到疼了,还有什么比母亲眼睁睁死在面前无法救更来得痛。
臂间胸前几个铜钱大的血窟窿,随着身体微动愈加吓人,像长了十个猩红的眼睛,又像是十个血盆大口,口口都要把东方溯生吞活剥。
他双目空洞无物,匍倒在母亲面前,嘴巴撑得说不出一句话。
东方溯徐徐站起身,向太子行了一礼,“太子,你怎么来了?”
太子用拳头锤了锤额间,没好气道,“我再不来,你是要把东方府拆了嘛!被你气得头疼。”
他晦气地看了眼脚底的尸体和东方毅,“他们好歹是朝廷命官及亲眷,犯了罪有应天府,不行还有刑部、大理寺和三司会审。你是堂堂中书令,动用私刑,成何体统!”
“以怨报怨。”东方溯全无愧色,轻描淡写道。
“你……”太子被他气得语噎,“官家知道了,命我传旨,宫中问话。”
“好,等我处理完。”东方溯负手而立,便是不从。
太子扯住他的肩颈,“你想抗旨嘛!官家下令,涉案人员押进刑部大牢,候审。你跟我走!”
东方溯反抓住他的手,“太子,你真要放过他,你可知道一念仁慈、放虎归山意味着什么!”
太子闻言,神色陡然一动,复又拍了拍他,“我知道,可来日方长,今天不行。官家的旨意你不能抗。”
他的意思,二皇子式微,官家猜忌了。
“好。”东方溯唇角一勾,爽利地应了。
他走到尤枝枝身旁,牵起她的手,“太子等我送未来夫人回府。”
“这……”太子上次在楚尚书寿诞只顾疯癫,哪里留意这个。
正在震惊,东方溯驻下步,“对了。今日以后,本官与东方府再无半点瓜葛,牌位请走。祠堂……烧了!”
随着话音刚落,他们身后熊熊火光冲天,似将那些前尘往事一并烧了干净。
火光映在尤枝枝眼中,似是一颗小小的火种,燃尽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她,决计再杀他一次!不管他是不是真的重生了或想起了什么,她不想赌,也不想等了。
马车不紧不徐地驶过街巷,方一驾车,方六跟在一旁。方一倚在门上听了半刻,车厢里安静得很,挠头不解,
“六儿,大人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枝枝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声音很低,幸而方六耳力好,白瞪了他一眼,
“大人今日是为了新仇旧怨一起算。跟一个女人什么关系。”
方一猛地拍了方六后脑勺一下,“真是榆木疙瘩,你什么见大人□□还说那么多废话的?大人杀人用得着理由!”
“那是为什么!”方六目光恍然地看着前方,声音机械。
“当然是为了让枝枝了解大人的过往啊!不然,谁愿意把那些陈年的伤疤,亮出来,揭了结好的痂,将血肉再剜一次。还让咱们那么兴师动众找人证物证,甚至亲手扒开夫人……”
他叹了口气,闭了嘴。
车棚里,尤枝枝安静地抵在棚上,似乎刻意与东方溯保持着一定距离,不近不远。
她一身清冷白色素衣,不惹半点尘埃,盘起的发髻和散下的细长发丝衬托着那绝世的容颜,细细柳眉,应是款款温柔,却是微微皱起,红唇粉嫩,无倾国之笑,只是冷冷地点缀在那冰冷的脸上。
为什么,她还是如此倔强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可知道答案了?”东方溯长眸淡然,弯着一抹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