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我,不,同,意!”
啪。
水浆崩裂,瓷片纷飞。
魏檗狠狠往地下掼了个杯子。
终于,整个房间里的人安静如鸡。——被掐住脖子的鸡,张嘴凸眼,目瞪口呆。
“我不同意。”魏檗一指吕禄:“不只是他。”她甚至对面如土色的吕禄笑了一下,安慰道:“我对你没意见。”
魏檗说:“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你们谁都不能掺和!”
说完要往外走,被吕家满的老婆一把抓住袖子:“你给我站住!这么不给我们老吕家脸?!”
吕家满的老婆觉得自己家姿态已经放得够低了,我儿子这么好,娶什么样的娶不到,要在这里给你低三下四?恨得十根长指甲劈头盖脸,朝魏檗头上脸上招呼。
魏潭赶紧上前隔在两人中间。
老王姨似笑非笑,阴阳怪气开口……
魏檗没有理会身后一片狼藉,快步朝屋外走去。
阴云似乎已经触碰到屋檐,天光被压得没有一丝亮度。
寒风怒号,衰草连天。
风雪欲来!
魏檗推了自行车,冲进怒吼的北风里。
“大妹!大妹你去哪里。”魏潭急忙踢开另一辆自行车的车撑跟上去。
第42章 红梅赞
◎红梅赞◎
“大妹, 大妹!”
魏潭骑着自行车紧紧追赶魏檗。
这么恶劣的天气,他着实担心魏檗出事,哪怕情绪上头摔一下子, 都有得受。
“大妹!”魏潭追得气喘吁吁,终于追上停在代销点旁的魏檗。
走到近处,魏潭才惊讶的发现, 魏檗脸上, 竟然一丝怒气也无。她不但笑着跟代销点里的大叔拜年, 还从代销点里提出来两瓶洋河特曲。
魏潭一时有点发愣, 瞅着魏檗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大妹, 你的气消了?”
“我从头就没有生气。我只是愤怒,对自己处境的愤怒。”魏檗把两瓶洋河放在车把手上挂着的提篮里, 似笑非笑,“但是, 人可以表达愤怒, 却不能愤怒地表达。”
可以表达愤怒,但不能愤怒地表达。大妹……大妹的心性如此坚定,魏潭心里纷繁复杂。
还没理出头绪,只听魏檗问他,“我现在要去表达我的愤怒,并且改变自己的处境。你要一起吗?”
“要。”魏潭不假思索,“一起!”
兄妹二人骑上自行车, 沿着坑坑洼洼的小路,往山水镇方向走。
天空开始飘小盐粒似的雪花。
魏潭跟在魏檗后面, 雪粒粘在眉毛、眼睫上。
魏潭垂下眼, 看向魏檗自行车骑过, 在地面留下的浅浅车辙。
他在沿着魏檗留下的车辙向前走,魏潭感觉自己的人生似乎也是如此。他紧紧追着大妹,想要越过她,可每次当自己感觉已经追上大妹的时候,又被大妹拉开了距离,甩在身后。
当家里的顶梁柱,撑起这个家,让日渐老去的父母和底下的三个妹妹,都在自己的庇护之下!
魏潭咬咬牙,发泄似的用力蹬了几下自行车。让大妹一个女孩这么辛苦,是我这个哥哥的失职。他骑车上前,和魏檗并驾齐驱,侧头看向魏檗。
北风呼啸,一张口冷风直从嘴里灌到胸腔。
魏潭咬紧牙,没有说话,对于一直纠结不已的毕业去向,此刻暗暗下定了决心。
物离乡贵,人离乡贱,他决定毕业之后不再留大城市,回自己户籍地南涿县,成为庇护大妹和家族的大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对于魏潭此刻的选择,魏檗并不知道,或许知道了,也并不在意。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自己握在手里的,才是最安心的。
就如同此刻,她为了搞掉吕家的村支书,往“于大爷许愿池”投币,所倚仗的,可不仅仅只是好运气。
于明忠家离镇上不远。
他今年得意的很,名利双收,里子面子都赚得足足的。待过完年陈黑脸一走,说不定他还能“坐三望二”,混个镇长当当。
今天天气不好,看起来要下大雪的样子,于明忠觉得不会再有客上门。
吩咐大儿子于洋烫了一壶好酒,爷两个围坐在炕头上,正准备喝酒聊天。
“笃笃笃,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
于明忠吩咐于洋:“看看去。”
“这样的天。”于洋边走边问:“谁啊?”
魏檗清亮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于大爷,来给您拜年。”
于明忠赶紧穿鞋下炕,对魏檗简直无语了。这丫头脑子灵,却也想一出是一出,咋非得这样的天来拜年。
魏檗提着东西进屋,给于明忠介绍魏潭:“于大爷,这我哥。”
于明忠看着两人身上的落雪,说道:“怎么这种天来拜年,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