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其实就是很简单的两个字,但提起来的时候,里面的情多到无论如何也写不完。
他可以给你扑炸药,他可以给你挡刀替你挨枪子儿,他还可以跟你打篮球。
......也可以借给你肩膀。
“我不敢跟我爸妈说我是缉毒人员,有一次我们抓到一名毒贩,这个毒贩接受审讯的时候记住了我的脸,说叫我小心点,因为我们手头掌握的证据太少,还不足够给他判刑,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只能放他出去,”李枫铭想了想,说,“那个毒贩叫我等着,要搞我的父母。”
后来李枫铭的爸爸妈妈真的受到了死亡威胁。
在过年的时候,家门口突然出现一个快递纸箱,上面没有写有效信息,李父拆开看的时候,里面是一只死老鼠,头、四肢与躯干都完全分离,腥臭味不断飘逸而出。快递里面有一张被血浸泡了的纸,上面写:好自为之。
李母赶过去看,吓得当场跪坐在地上。
她本来就高血压,实在受不了惊吓,于是哭着质问自己的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警察吗,不是说是专门坐办公室吗,你说咱们家到底得罪了谁啊?”
李枫铭沉默,年夜饭的饭桌上,三个人各吃各的。
他是警察,但不是坐办公室的,他骗了自己的父母。
他是缉毒警,得罪了一些毒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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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李枫铭想送爸妈去旅游,最好是不要回桐山来。
但是爸妈不乐意,爷爷奶奶是土生土长的桂省人,老人家去世的那年李父李母还年轻,为了尽快从失去双亲的悲痛中走出来,便举家去了传说中风景优美的桐山。
二老在一座城市里呆得久了,后半辈子就都在这里,哪儿也没去过,从前是在桐山下面的农村,后来条件好起来就跟着儿子来大城市租房,早早地习惯了这里的一切,根本不可能说走就走。
李枫铭实在没办法,但毒贩那句话却一直环绕在耳边——“好自为之。”
他无法想象这四个字背后的事能有多大,只能不断往坏的方面去想,越想越害怕。
这就导致他一度无法集中精神工作。
蔡言生看出来了,单独找他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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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言生:“喝茶,坐。”
于是李枫铭在队长办公室的木头沙发上坐下,眼神盯着茶几上的金银花茶。
“队长,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李枫铭说。
其实他不该什么事都找蔡言生,但他没办法了。
蔡言生把茶推到他面前,微笑:“什么事儿能让你李枫铭这么拘谨啊,平时不是挺混蛋吗,趁着我开会,之前往我茶杯里丢水晶泥,得亏那天我没喝茶,不然高低得去一趟医院洗胃。”
蔡言生怀疑李枫铭存心的,就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小心把李枫铭的摩托车骑坏了。
李枫铭垂着眼眸。
“到底什么事啊,”蔡言生站起来轻轻揉他头发,下一秒惊讶地弯下腰,仔细观察李枫铭,“你多大了还哭?有三岁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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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李枫铭在蔡言生的逼问下,才道出真相来。
蔡言生说,这事儿好办,你听我的。
就说局里对先进人物家属有个奖励,免费送二老出游,想去哪儿都行。
李枫铭:“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蔡支自掏腰包,又不动局里的账目,就当我帮你养老人吧。”蔡言生说。
“那也不能用你的钱。”
蔡言生思索一阵:“那这样,我出一半,你出一半,二老问起的话你就撒个谎,就说是局里特意设置给先进人物的奖金,这个钱他们拿了也不会有什么心理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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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言生这个人看起来很不着四六,但心底有自己的算盘,骨子里算是个很柔软的男人。
是很多女人结婚非常理想的那种类型。
送李枫铭父母坐上旅游大巴车的时候,李母看着蔡言生,说:“同志,你没结婚吧?”
“没有呢。”蔡言生笑笑。
“我有个亲戚,她家有个表妹在银行工作,也跟你们一样是铁饭碗......”
蔡言生礼貌道:“阿姨,我还早,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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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蔡言生一辈子没结婚,说是怕拖累家庭。
李枫铭懂他。
因为像他们这样在刀尖上行走的缉毒警察,往往全身心都扑在禁毒斗争里去了,对于家人终归是有所亏欠,他们无法保证自己的工资能够给家人提供优渥的生活,无法保证自己能时时刻刻陪伴家人,无法保证自己能在父母生病的时候及时看望。
更别说是妻子。
“局里有个老人,在缉毒战线干了一辈子,现在去了警保那边,他年轻的时候娶了个老婆,结果老婆生孩子,他却在抓毒贩,老婆很孤独,生完孩子没多久就闹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