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枫铭说,蔡言生曾经在某个抓捕完毒贩的晚上问过他,是被调剂过来缉毒的,还是自愿来的。
他回答,一开始只当是服从调剂,后来再也不想离开这个岗位。
“为什么。”蔡言生直视他。
“我初中的时候学历史,历史老师告诉我,中华民族的史书从1840年开始走向近代的篇章,老师给我们看了很多清朝的老照片,照片上的人,躺在床榻上,每一个都骨瘦如柴,眼神里满是空洞和无望,”李枫铭低声说,“我历史学得很差,但我知道,是鸦片毁掉了这些清朝人。”
蔡言生:“所以你就想当缉毒警察?”
李枫铭:“对,我想当缉毒警察。和平年代里最危险的两种东西,一个是战争,一个是毒品。”
29
管控类的药物,用在医学上,造福人类;如果滥用,就会摧毁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社会。但这个社会总是有太多利益的纠缠,于是便导致一些人铤而走险去制毒贩毒,延伸出许许多多的罪恶,终究害人害己,毒品犯罪层出不穷,从最开始的传统毒品,到二代毒品,到新型毒品,缉毒战场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安宁过。
制止犯罪,惩治犯罪。
蔡言生点点头:“禁毒队伍需要你这样的人。”
李枫铭没有说话,于是蔡言生自顾自说起一些自己见到的:“我见过很多吸食毒品的人,有男性也有女性,他们要么是被朋友带坏,要么是听信谣言认为毒品能治病,然后彻底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有一个孕妇吸食毒品,她的孩子刚出生就染上毒瘾,这个家庭就这么毁掉了。”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人能做到百分之百戒毒。”
“而我们的国家,绝对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所以我自愿加入这场禁毒斗争,我只是在履行我作为一个缉毒警察的职责,同时让更多的家庭远离毒品危害。”
30
李枫铭说其实自己也是有爸爸妈妈的,但是他不敢跟自己父母说自己具体都在做些什么样的工作,每一次爸妈问的时候,他都说,警察而已。
我出差了。
我这几天这几个月都不回家。
我可能要先送你们回老家一段时间。
我过年不在,你们自己过年吧。
我不找媳妇,我还年轻。
“那时候我和老蔡盯上一个毒贩,是个小毒贩,但是对我们而言非常重要,抓到了这个人,就等于说我们有机会知道他的上线是谁,然后顺藤摸瓜一直排查下去。老蔡部署了行动,但是很危险,开会的时候他让我们在交手机之前跟家里人说一句话,因为未来的几个月可能都找不到我们人,要告诉家里人让他们放心。”
李枫铭一向很听指挥,手机握在手里,他心里很忐忑,思来想去却还是只跟自己的母亲发了条——“妈,我要出差,可能要很久。”
本来还想再加一句保重身体什么的,但李枫铭从小到大都没这么肉麻过,手指悬在键盘上好久,直到蔡言生去收手机了才回过神。
31
蔡言生:“手机拿上来。”
“能再等一下吗。”
“你让所有人都等你一个啊,哪儿来那么大面子,交上来,快点。”蔡言生说。
李枫铭犹豫一下,咬咬牙,双手举起手机,狠狠闭眼:“蔡支,你拿去吧!”
蔡言生扑哧一笑:“这么严肃,跟敢死队似的。”
“我有点紧张,我爸妈就我一个儿子。”
“不怕,每个人都要经历的,缉毒战场虽然残酷,但是我发誓,只要队长在,保证你一定不会出事,全须全尾回去见父母,好不好?”蔡言生半开玩笑地安慰。
32
那时候李枫铭就觉得队长特别好。
具体好在哪儿呢。
也许是出任务之前会安慰大家,谁谁受不了了会认真开导,但做错事的时候也会凶人。
李枫铭在回忆录中说道:“他喜欢喊我‘阿年’,是因为觉得我特像他家楼下那只叫阿年的哈士奇——其实老蔡这个人嘴巴特别毒,不管你遇上什么事儿他都先调侃你几句,童前辈的腿是在缉毒战场上坏了的,走路很不方便,后来给调去档案室,老蔡有一次在公安局的球场边看见前辈划着轮椅过来,你猜他说什么,他说,‘前辈,打不打篮球’。”
于是李枫铭眉眼弯弯,说当时自己刚进队里不久,觉得蔡支真不会说话。
33
“不过他也有挺好的时候,抓捕毒贩那会儿他挡在我前头,肩膀挨了一刀,住院住了三个月。”
李枫铭说起那件事,声音沉了些。
“我问他为什么给我挡刀,他说,因为我是他的队员,他是我的队长,而我们不止是队长和队员的关系,我们是可以过命的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