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那双冷冽的桃花眸不带半分情味讥讽的看着沈卿欢,而后转身离去。
沈卿欢心中松下一口气,不着痕迹地松开了紧攥的手心。
殿门外冷风吹过,手心湿冷的汗瞬间干涸。
太后淡笑着开口:“听闻你那父亲如今要去太子麾下?”
沈卿欢一惊,便要朝着她跪下,却被太后只手拦住:“你是聪明人,也知晓而今的处境,可莫要糊涂了。”
沈卿欢知晓太后这话是何意。
如今皇帝有两子,二皇子风流成性,太子日日听曲养花,瞧着像是无人去争这皇位,太后竟是有心扶持二皇子。
如此想来,宫中哪里会有纯真性情之人,二皇子也是如此。
“臣妾知晓,多谢娘娘提点。”沈卿欢轻声道。
“你乖巧聪慧,哀家看了心生欢喜,便多说几句。”太后柔和的看着她,仿佛当真是设身处地为她着想的长辈。
她生得娇小,如今脸上带着似是欢喜的笑意,只让人觉着娇憨:“能得皇祖母这些话,是臣妾的福分。”
户部是油水最多的肥差事,谁若是同户部扯上关系,兵力自是不用提。
太后唇角挂着满意的笑,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乖孩子,你如今要做的,是早日为太子诞下皇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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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话模棱两可,可仍是偏向她的。
唯有她同裴辜元诞下皇长孙,皇帝才不会起疑心,才能保住她的命。
可那么多条路,她为何偏偏走裴辜元这一条。
可子嗣二字同利刃一般,直直插进她的心口,叫她喘不上气。
她曾也是有过子嗣的人,可惜她还那样小,便随着她丧命于那个凌冽的寒冬。
窕儿推开门似乎有些欢喜:“娘娘,是丞相大人的信。”
沈卿欢一怔,接过那封信,一目十行的读着,便听桃之打趣道:“怪不得你高兴,想来今日送信来的是非白吧。”
窕儿双颊飞过一抹殷红:“你,你怎的知晓是非白。”
窕儿如今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被桃之一语道破便红着脸不知如何辩驳。
桃之咂咂嘴道:“除了非白,谁还能让我们窕儿这般呐……”
窕儿蔫头巴脑的垂着头小声道:“倘若娘娘嫁的是丞相大人,那该有多好啊。”
丞相最是温文尔雅,不像太子这般整日听戏,也是自小便同她交好,若是如今她在丞相府,向来窕儿才是最高兴的那个。
窕儿不知如今自己被主子窥破了心思,便听桃之打断道:“莫要乱说。”
沈卿欢将那封信折好,放进香炉中道:“如今我已是太子妃,这话被有心人听去还了得,谨慎些为好。”
窕儿小声道:“奴婢知错了……”
“这封信要交给丞相,此事就派你去做吧。”沈卿欢将妆匣里一封泛黄的信递到她手中,看着小姑娘高兴的应下,便迫不及待跑了出去。
如今户部便是一块人人垂涎的肉,裴辜元想要,太后二皇子也想要,至于这块肉能到了谁的手里,最终还是取决于她。
这般想着,沈卿欢在唇上点了些胭脂,原本明艳的人妩媚了许多。
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要去找谢谨庭。
而如今被她想到的谢谨庭,正是靠在那张檀木椅上。
他双腿交叠,只手抵在额角,而另一只手搭在扶手上,一下下叩击着木质精雕的扶手,内室檀香袅袅,将他朦胧的罩住了些,端的是慵懒又冷冽。
旁人或许会惊异,怎会从一个宦官身上看到混杂的,矜贵与文人之气,但李继妄早已习以为常,他的干爹本就同其他宦官不同。
“干爹,丞相给太子妃送了信。”李继妄垂首道。
“嗯,”谢谨庭像是对此丝毫不关心,“太子可知晓此事?”
李继妄顿了顿,将他面前的香炉拿远了些:“全凭干爹愿不愿意让太子知晓了。”
如今太子府早没几个太子的眼线,偏太子对此不知情,还只当东厂的人为亲信。
谢谨庭嗤了一声,唇角的弧度叫人瞧不出他到底是否真的在笑:“这般无能之人,还妄想做皇帝,当真是可笑。”
李继妄上前一步,将怀中的信笺取出:“干爹说的是,这是荼香楼那边传来的消息,请干爹过目。”
他长指翻了几番,将那张简短的信折成小块,弹进远处的火盆之中,看着那张纸燃烧,又熄灭。
“太子妃这些时日时常跑来咱家这堂玉轩探望,太子想来是不愿看到她这般的。”谢谨庭唇角的笑意温和,“你说裴辜元知晓了,会怎样?”
李继妄颔首:“明日太子便会知晓。”
没有理会李继妄,他将桌案一旁的画纸取出,其上是一株还未画完的艳丽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