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只见李焱身健如牛,冲进来一把抱住坐着呆住的朱嬷嬷往墙上锁, 振臂高呼一声, “小姐快走,外面的人我都已替你清干净,立刻让孟叔架马车送你去城中!”
“好, 你们好好等我回来!”
苏轻眉咬唇提起裙角,利落地攀上了马车。
孟叔年纪虽大, 架马车的功夫一流,李焱嘱咐他最好先去浚仪街口,他满以为是小姐的吩咐,而苏轻眉也根本无暇顾及具体路线, 只道进了内城再慢慢寻长队。
浚仪长街入口处锣鼓喧天, 人头攒动, 苏轻眉心急如焚, 却不得不因为拥挤人|流堵在马车里, 耳边净是路人们激烈频频的交谈。
【英国公府失散多年的世子寻回来了,就在前面呢, 你听说了没?】
【当然听说了, 不就今早的事。】
【哎哟, 这都比得上昨年皇榜设立太子那回的阵仗了, 如今的英国公爷不是二房的那位吗,能甘心把世子之位从儿子手里交还给久未见面的侄儿?】
【你傻了吧,不甘心也得给啊,他何止是世子,他的母亲是我们大朔朝前长公主,也是先帝一派留存的唯一嫡亲血脉,要我说,那正统可比当今——】
【嘘——闭嘴吧你,不兴胡说了!】
交谈声隐约变轻,人已走远,苏轻眉听完毫不诧异,他们说的当然就是陆迟。
大朔朝先帝勤政,唯娶了先皇后一人,龙凤胎中的独子早亡,从堂系过继了一位做太子,长公主则下嫁给了当时的英国公府世子,也就是陆迟的父亲。
后来夫妇二人出游江南不幸沉船而逝,是以单纯按血统论,陆迟的确算是先帝仅留在世的血脉。
可想而知,在前世,这样集身份,容貌,才学俱是拔尖的男人,偏偏匪夷所思地娶了个卑微的商户女为正妻,让多少高官嫡女将苏轻眉视为眼中钉,她怎么可能在京城女眷中好过。
一番回忆后,苏轻眉发现她眼下最担心的变成了,陆迟会不会根本不想承认认识她。
马车慢吞吞往前挪,离仪仗队伍越来越近,老孟和苏轻眉四下寻找,迟迟未找到队伍领首处该有的陆世子身影。
就当她焦躁不已时,忽听得左边有人高呼了一句“世子安康。”
苏轻眉急忙换了边车窗,撩开窗绸望过去。
不远处,陆迟果然高高坐在马背上,侧身对她。
在无数的百姓和官员仰望中,男子气质绝然,有如熠熠珠玉藏于瓦砾间。他银冠束发,姿态挺拔,圆领盘扣严谨勒至脖颈喉结处,举手投足间俊雅出尘,风姿特秀。
于苏轻眉而言,这样的陆迟陌生又熟悉。
或许是一闪而过的想起曾经待她和善的书生,她心中终于鼓起了些勇气,扒着窗口探身大喊道:“陆世子——”
“陆世子——!”
他对她的声音该是有点印象,这般跟随众人呐喊,能让他听见,也不显得突兀。
接连两声后,苏轻眉终于等到男人回过头,他循声看向车窗中的她。
女子紧张地将额角被风吹乱的碎发撇往耳后,忐忑地露出整张光洁姣好的脸庞和他对上视线,哪怕他肯多停留一息,至少让她来得及说出救她两个字。
可是没有。
陆迟的漆眸带着毫无温度的笑意,单单望了她一眼,便极快地转了过去,继续同随行的官员交谈。
看得出他已认出她,只是不想搭理。
苏轻眉从起初的欣喜希翼到错愕,再到失落不过几瞬,他这样做在情理之中,她惯来逞强,神色恢复如常后缓缓放下车窗绸帘,淡声吩咐:“孟叔,我们回去吧。”
“小姐,咱就这样走了?”
“嗯。”总归有备用办法,今晚还能依计行事。
擦肩而过,经过昂首的良品白驹时,单骑马车渺小卑微,如同蝼蚁,徽州知府贺涿微微皱眉,问起陆迟,“世子,我看马车中那位女子似乎认得你?”
苏轻眉无意偷听,却也还是听到了。
他笑着说,“嗯,见过几面而已。”
……
马车即将离开浚仪街,却被人挡路拦了下来。
苏轻眉遭过一次半路遇险,心下一慌,直到听得素袄男子拱手作揖,声音温凉:“在下英国公府世子的随侍长庚,世子想请苏姑娘过府一叙。”
车夫孟叔听到前半句吓得不敢多话,不知真假,只等车里小姐的吩咐,而苏轻眉初初听到长庚的声音,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在国公府的日子。
长庚的确是陆迟的侍从,据说二人一块长大,十二岁时世子失踪,唯有长庚坚持走遍大朔南北从总角少年寻到如今的青年,理所当然成为后来陆迟最信任的人之一。
长庚来找她,苏轻眉不疑有假,那么刚刚他是故意装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