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迟, 我听说你是——”
长庚站在男人身后, 出声提醒:“苏姑娘,你该称呼公子为世子。”
大概只是这一句,苏轻眉刹那间明白她和陆迟身份的悬殊, 连日紧张的设想在这一刻尘埃落定,她定住了心神叠手福身,低头礼数周全地道:“民女见过世子。”
厅里明明有三个人, 却很快安静的只剩呼吸声。
陆迟由女子进门后一直盯着她, 半晌后他道:“不是说有话对我说,现下怎么不说。”
苏轻眉抿唇摇头,她当初本来想抛却矜持问他为何始终不愿与她同房,这种话,如何能对作为世子的陆迟说, “陆世子,先前是民女冲撞了您,求您大人有大量, 给民女一封和离书。”
陆迟的手指在桌上轻敲, 探身笑问:“休书?苏轻眉,你想让天下人如何看我, 抛弃危难时的发妻?”
“……我是书生陆迟的妻,不是世子的,世人只会在乎何谓门当户对。”
“苏姑娘为了离开本世子,端然是伶牙俐齿。”
“……难道世子不想离开我吗?”
苏轻眉是脱口而出,事情发生的突然,她心底残存怨气。他派人将她带到府衙给了个下马威,不就是想逼迫她主动提出和离,她顺了他的意,他何必再阴阳怪气。
长庚在一旁听出奇怪的口是心非的感觉,然他说不出所以然。
陆迟喊她来,其实是想用官府镇住她,断了她想逃的念头,没成想她胆子大得很,直言要与他和离,她怎么敢的啊。
“你明日随本世子入京,等到了京城,本世子自然会找到适当时机。”
苏轻眉闻言猜测,大概陆迟怕刚恢复身份和离影响他的声誉,因此想拖到京城在寻个路上发生‘其志龃龉’的由头。
“是,那民女先告退。”
陆迟见她转身的背影,梦里那种疼到冷汗的感觉瞬间兜头袭来,他即刻从太师椅上起身,腿长跨了几步就赶上了女子,扯住她,“走那么快做什么!”
苏轻眉被他的语气一吓,再一看他又是神色如常,道:“我总得回一趟扬州,和外祖母道一下别。”
“不必,我已派人去通知。”
“可我想自己——”
“不准。”梦里就是如此,她为了逃跑什么理由寻不到,这一世她想都别想。
苏轻眉能感觉到陆迟加重的力气,她挣不脱,咬牙道:“世子,好,你记得若有气只管朝我,别欺负我外祖母,她没亏待过你。”
男人虎口量了量女子秀气白净的手腕,抬眸道:“这就算欺负了?苏姑娘是不是太小看我。”
“……”
不知为何,苏轻眉不怕陆迟真的伤害她,他应该只是不甘心在失忆时娶了个平民百姓,加之苏文安这段日子对他若有似无的刁难和讥讽,他给点教训罢了。
……
—
府衙里多的是整理好的客房,当晚苏轻眉被婢女带到了花园旁的雅致小间,这些日子以来,她第一次睡了个好觉。
初听到陆迟身份的时候,她有些莫名失落,就好像自己原本藏了一件不具名的珠宝,忽然得见了天日,好在她和书生遇到的时间毕竟短暂,那种难以启齿的感受一闪而逝。
尤其作为世子陆迟太过有压迫感,和她喜欢的温润如玉那种性子大相径庭,越发让她觉得和书生的相遇就是一场梦。
左右去趟京城就能与陆迟断了干系,她拿到了嫁妆,往后和外祖母独住,这么算成这一趟亲也不全是坏事。
翌日清晨,苏轻眉洗漱完被长庚带上了马车,男人已经坐在车厢内,感受到动静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堪堪与她对视了一眼。
启程到了徽州城门处,陆迟观书不语,苏轻眉趴在车窗处往外打量,不远处来了位身着官服的大人。
“世子,扬州知府张知礼求见,想为之前没有认出世子赔罪。”
陆迟的脸上几不可见地划过一丝冷色,嗓音如常,“我听说他有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叫张飞鹏是么。”
“是。”
“告诉他无谓放心上,今日我不便与他见面,来日方长。”
“属下遵命。”
苏轻眉发现陆迟说这话时,眼神似乎落在她身上,以为他在暗示,便轻声道:“世子若要谈事,我可以坐别的马车回避。”
陆迟面上淡淡,“三炷香而已,苏姑娘就坐不住了,本世子有如此可怕。”
“我是为世子考虑……”
苏轻眉轻蹙眉头,第一次深刻体会到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似乎对她很是不耐,讨厌之情溢于言表,句句刺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