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贪墨查下去是无底洞,他已拿到了部分切实证据,只等他回京城有的是办法制他们,在他们的地盘有何好盘问的必要,强龙压地头蛇徒增烦扰。
算起来耽搁得久,再见她刚过一月,她的人不得不呆在督院街,心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卢知州果然松了口气,料陆世子来一次当真游玩,敷衍罢了,“是,还请世子和陛下说明,此地为天灾导致的灾情急要,求陛下恩准赈济。”
“好。”
“不行!世子,属下觉得这一旬根本就没认真勘察,属下午前召集了百姓问话,查到了我们来之前的一晚消失了十数个工匠,这难道不是可疑之处?”
陆迟闻言拢眉,这些当然是可疑之处,然那些工匠不是消失,而是被他的人所控制送往京城,蒋风蒙在鼓里而已。
蒋风是贺涿的远房亲戚,新进户部,性格顽固还急于想表现一番,陆迟对他有些无奈,笑道:“那么你想如何。”
“世子,我以为我们得去攰柳河段勘察一番,卢大人说那里堤坝已修好,我们也该带人去检查检查。”
陆迟见他眼神闪烁,顿了顿,道:“直接回京,途中经过时下马看两眼。”
蒋风撇撇嘴,“是。”
轻车从简,马车西面绕行到攰柳河段停下,陆迟和蒋风走到堤岸边,因为提前清过场,途中没遇到百姓,想来是卢知州不希望他们临走之前横生枝节。
正在这一刻,蒋风忽然跪下,在地上磕头,泪眼道:“世子,您和叔父别怪我,我家中老小俱在他们手里,他们让我带你到这儿来。”
陆迟冷笑踢开他,“我早知你……”
对面山体突然传来一阵轰然巨响,男人循声看过去,只见山泥如沙瞬间入河,洪水顿如潮翻涌上岸,他暗道不好转身离开,蒋风却被吓得死死攀附住他的腿……
……
夤夜,国公府的大门被驿使猛敲。
门房不堪其扰,挣扎起来开门听到消息后,人瞬间惊醒,连滚带爬跑去正院通知老爷,顾不得礼数在院门外就喊,“老爷,老爷,不得了了,世子出事了!”
陆修敬平日独自住在书房,刚刚才睡下,听到这句匆匆披了件外衫走到院中,掌事的将信递到他手里,他就着灯笼上下看了眼,心中大惊。
怎么会,蒋风有问题是他们事先了解的,偏偏怎会遇到山洪呢。
“陆春,快,快准备入宫,我要求见陛下。”他想离京亲自去寻,必须得到皇帝的同意。
“是。”
姜佩从房里跑出来,她上一次见陆修敬这般惨败脸色,是在大哥船难的那晚,心里大喜,试探道:“老爷,子琅怎么了?”
“别以为我看不透你,和你无关,少打听!”
姜佩上前一步,拉住陆修敬凄楚道:“老爷,所有人都说我嫁给你是天大的福气,你不纳妾室,一直与发妻同住一院,可只有我知道,你这十几年对我有多冷淡,连我沏的一碗茶都嫌脏不肯喝,到底是不是为了当年那件事。”
“可,可那件事是你首肯的,难道也能怪我!”
妇人积攒了十数年的怨气,歇斯底里地说出来,陆修敬一改往日唯唯诺诺,永远事不关己的自得态度,眼里含泪光,“我首肯?你个毒妇!我不同意难道就来得及吗?”
当年,宫里有人偷传出崔太后将在江南炸钞关杀害陆修淮的计划,陆修敬当职不在家中,姜佩率先得知,她推迟了一日告诉陆修敬。
彼时再送信为时已晚,陆修敬原想将她送去祠堂赎罪,却在第三日收到了陆子琅尚在人世的消息,他强忍悲痛和愧疚,带着告密信进宫觐见圣上,从此假意贪图国公府的继承之位,实则暗中积蓄力量保护大哥唯一的儿子。
国公府不是表面上的亲情淡薄,若不是陆修敬暗里有意栽培引导,陆子白如何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凡事都以堂弟陆世子为马首是瞻。
这么多年,子琅是晓得这一点,一直看在他的面子上,对姜佩和姜滢滢各种不入流的动作置若罔闻。
陆修敬甩掉她的手,“为了掩人耳目,我不能休你,如今,琅儿生死不明,我也懒得再与你这个毒妇做戏,你最好诚心祷告,琅儿若是出事,我就把你送到西山尼姑庵长伴青灯!”
姜佩哭道:“我,我可是为了我们的儿子啊!”
她本该嫁给陆修淮,谁知长公主横插一脚,她退而求次嫁给了陆修敬,这也就罢了,明明是她先生了个儿子,儿子却仍旧屈居在陆子琅之下,这是凭什么?
她不甘心,才会私心犹豫了告知,人之常情!
陆修敬双眼失神,思忆旧事每每都能让他心如刀割,幼年时父亲常在外,母亲体弱,大哥不过比他大几岁,温文尔雅,待人赤诚,这样好的大哥,被他的妻所害,他愧对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