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公缓步走出，微笑道：“是的，陛下，淑妃娘娘十分顾念旧情。”
李希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也好，朕不能时常去，就让她代替朕多走走。”
……
灵粹院作为皇宫西北角的冷宫，途径人烟稀少，大门前的甬道和台阶两旁俱是杂草，荒寂的快让人忘了宫里还住着一个不受宠的外邦妃子。
着一身素雅的淑妃陆婉瑜等在阶下，太监八两将食盒一层层打开，由守门的侍女率先品尝。
侍女青鸾用银质短刀将所有的糕点切成不规则的两块，面不改色的将半块咀嚼吞入腹，然后静静站着，这般等了小半个时辰，点头表示无毒。
陆婉瑜想往里走，青鸾拦住她，“娘娘且慢，还未搜身。”
“呵呵，我进宫十年，陛下还不信我？若是我想带杀人的东西，岂会留到现在？”
青鸾置若罔闻地伸手，“娘娘该明白，这是奴婢的职责，奴婢再守二十年，也这般按照惯例。”
陆婉瑜不得不随她动作。
等全部完毕，过掉半个时辰。
当抬步踏进去，灵粹院根本不如外面看起来的残败，相反甚至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民间价值连城的随珠，在这里随处可见，堪堪用在石罩当作夜间照路。
主殿四方进深三间，紫柱金梁，铺地玉石，檐角雕缀的足金花纹惹眼，眼下尚未入秋，殿阁中已烧起地龙，暖如春日。
中央的石榴花软毯上，坐着一位披头散发的美貌女子，岁月在她脸上留下很浅的痕迹，仙姿玉色，身上红色宫缎和她洁白的肌肤相映，犹如一枝春梅绽雪。
可惜，她的眼窝干枯，瞳孔覆了层白膜，活死人一般打破了整片意境。
不止如此，女子张口不断念念有词，竟是形容痴傻，由于衣饰干净，看得出始终被细致对待。
即使快过十年，陆婉瑜每来一次，还是会喉头泛苦，她生怕吓坏对方，说得很慢，“嫂嫂，婉瑜带了好吃的来看你。”
女子略微动了动手指，无神的双眸朝门口望，手不住比划，嘴巴里吐出几个简单的字，“葫芦，甜。”
“不是冰糖葫芦，是酸枣糕。”
陆婉瑜忙走上前，将女子轻柔扶起坐到太师椅，微笑安抚：“对不起我来迟了。”
“青鸾搜查许久，陛下真是魔怔，你忍辱呆在这里十年……怎会串通我寻死。”
当年的确有位外邦妃子，后来被李希暗中杀害，李代桃僵地把嘉慧长公主从宫外偷带进来，暗无天日一关就是十年，女子日夜流泪，在大半年前彻底失明。
作为曾经大朔第一美人的长公主，孩童般只顾从食盒里抓出半块的甜糕，塞进口中咂咬。
陆婉瑜舒缓拍着她的背，示意她慢点吃，“嫂嫂，最近崔太后清查皇宫，琅儿不方便来，但这些糕点是他亲自买的让我带给你。”
女子低头只顾啃咬，完全听不到似的。
但是陆婉瑜心知肚明，也可以说李希也心知肚明，嘉慧长公主从来没疯，不想和任何人说话罢了。
她的心和陆修淮死在了同一天，唯有看到两人的儿子，才会表现一些波动。
“我们心照不宣地不提起你，但我很清楚他急着回京无非想带你离开宫中。”偏偏陛下和他要的是同一样，谁都不肯放手，“嫂嫂再忍耐两年，他一定可以做到的。”
陆婉瑜抬袖子抹掉长公主嘴角的糖屑，笑道：“对了，他最近迷上了一位姑娘，那专情模样和大哥当年对你像的十足十，连小端敏都利用上了。”
女子吃着糕点的动作微一滞，没让谁看出。
陆婉瑜还待许多话讲，青鸾忽然站在门口，“娘娘，两炷香到了，你该走了。”
周围也好似出现了无数双眼睛，仿佛她若不按时出去，她就会横死在这殿中。
陆婉瑜皱眉又无可奈何，小声道：“嫂嫂，等你吃完这盒，下次就是琅儿送过来。”
“我走了啊？”
陆婉瑜藏到门口偷看，女子毫无反应，她失望地离开。
偌大的殿中，门牖缓慢合上恢复黑暗，女子的双眼干涸老态得恐怖，脸上却充满温柔的神情，她吃着糕点的唇角牵动起弧度。
很久很久，她才小心翼翼无声唤了一声。
“琅儿。”
……
—
督院街热闹了一早上。
绿桃和拂冬指挥着将军府来的仆从搬哪些必要的大件，苏轻眉则坐在院中，托腮和陆迟对弈。
她棋艺不精，每每下错一皱眉，陆迟就帮她挪动棋子的位置，他再继续。
和自弈差不多。
左右是消遣，苏轻眉当没看见，一点都不亏心。
“唔……我搬过去，陆世子会不会搬回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