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琒的想法就差写在脸上,苏轻眉能猜到,在大朔表妹表哥婚嫁实属平常,原本穆小将军救过她,她对小将军的印象也很好,就是不期然,脑海中出现了另一个男人。
他一听她想嫁给旁人,漆幽黑瞳就旋涡般仿佛要吞了她。
离江南越近,穆琒看着一闪而过的山景,他的记忆尚未全然恢复,偶尔冒出些过去家中片段,眸中渐渐蓄起寒光,手握成拳,朝苏轻眉招了招手,“眉眉。”
“把这些年的事,详细与我说一说,尤其是,你娘亲嫁人之后的事。”
“嗯。”
……
原定先去拜祭,架不住穆琒听完怒意难消。
他下了船直接带苏轻眉坐马车直往苏宅,男人行事干脆,站在大门口二话不说踢倒门房,只一句,“叫苏文安和他的继妻给我滚过来!”
苏轻眉冷冷站在舅舅身后,不发一言,这早就不是她的家了。
苏家的下人看到消失的大小姐带回凶神恶煞的男人,吓得一头雾水,连滚带爬地往里头禀告。
要说这大半年,苏文安可谓过的水深火热,张知府一直以为他私藏了自己的女儿,对他诸多刁难,其实他也不清楚苏轻眉跑去哪里了,他记得还签了份卖女儿的契书呢!
她去哪里做妾了?
好在最近,张知礼被判流放后,峰回路转,他春风得意,竟是踩了狗屎运搭上了宫里做皇商的路子,八字未有一撇,已足够让他有盼头,叹一句苦尽甘来。
所以在急匆匆出来看到苏轻眉时,他真的愣住了好几息。
“轻眉,你……怎么回来了,他是?”
“你问我是谁?”
穆琒瞬时间狠色尽显,像是炸毛的雄狮,在苏轻眉眼中,舅舅发火时和陆迟有不一样的煞气,是那种经历过硝烟生死,从万人坑里爬出来的成熟男人气场。
和他的双刀一样,平常被他敛在剑鞘,此刻拔出带了刺目白光。
他怒吼道:“我是李明玥的哥哥!”
苏文安听言呆滞住,他故去的发妻是有个哥哥战死,要不是以为妻家绝户,他也不敢当时在妻子刚生完女儿,就带刘氏要进门做平妻。
他难道没有委屈吗?江南素以柔为美,娶李明玥时,他冒着她克夫的风险,洞房那晚也是硬着头皮喝醉了才成事。她自己想不开怪谁?
但这些话,他不敢说。
“大,大舅哥。”
穆琒冲上去揪住他的领子,“闭上你的臭嘴!”
他压下嘴边脏话,回头朝苏轻眉挤出个难看的笑容,“眉眉,听舅舅的话,去门外等,舅舅和你父亲有话要聊聊。”
“嗯。”
苏文安预料到了后果,忙挥手喊道:“轻眉,眉儿,你别走!”
苏轻眉没搭理他,带着绿桃站在官道上,背后的大门虚掩,想起了那天她想来求父亲拒绝张成魁的纳妾要求,耳边不再是他和刘氏的欢笑,变成他凄惨的哀叫。
穆琒杀的人数不清,他的性子没有那么多弯绕,知道妹妹的苦楚后,他不把苏文安先狠狠打一顿都做不了其他的事。
苏轻眉曾以为她会心软,她没有。
身为女子,她有那么多无能为力,苏文安答应将她卖给张成魁时她就对父亲彻底死心,一滴泪都不会为他掉。
“走吧,绿桃,我们去看看铺子。”
“是,小姐。”
……
—
苏轻眉启程的第二个深夜,陆迟着宽长官袍从都水监走出,上了停在路边的马车,李焱和启明则站在车后窗下,看到世子的指端撩开窗帘,仰头喊了声:“世子。”
李焱道:“属下疏忽,穆琒是苏小姐的舅舅。”
李焱当日送苏轻眉去上船时自知错漏,立刻到天下居查探,方晓得苏小姐见的正是穆大将军,此次去江南,也是和穆大将军同去,再结合家中气氛和先前绿桃偶尔的说漏嘴便能估计到。
陆迟肩靠在厢壁,淡声:“我知道。”
苏轻眉认亲的当日,他就得到了消息。
他最近料她羞涩不想见,也就放任没逼迫太紧,一个不留神,她多出了个大将军的亲舅舅,还不留一言跑出了京城。
李焱不解,世子竟会比他早得到消息,当然这也不是他需要细想的。
启明紧接着出声:“世子,既然如此,我在扬州对付苏文安的那条线立刻收回来,以穆将军的脾气,当场就能将人教训完,不必我们多余出手。”
“嗯。”
苏文安所谓天降馅饼的皇商之路,是启明得了陆迟的授意让人替苏文安铺的绝路,待时机成熟,做些设计,定教他苦不堪言。
苏文安敢欺他的人,必得承担后果,和穆琒那等直来直去报复的类型相反,陆迟习惯了不疾不徐,秋后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