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开玩笑的嘛。”
贺思远大步走上前,他一看到陆迟笑就惯性脚软,“你打小就护食,我哪敢和你抢,不被你弄死,也得被我爹给揍死啊。”
贺思远的父亲曾是大朔最年轻的状元郎,为官三年即入内阁辅政,可惜十年前得罪皇上被贬黜到徽州做知府,不过最近朝中有传闻,皇上念起了他的好,想要重启重用,不日会将他调回京城。
“下个月,你不跟我一起回京?”
贺思远随手抛起一颗花生,张口接上,随心道:“算了吧,你是不得不回去做世子,我在这浪荡惯了,受不了约束。”
陆迟在自弈,指端拈起白子时瞥了他一眼,温吞道:“当年冬日打赌输后,敢站在护城河里表演金|枪|不倒的贺小霸王,还会怕京城那些规矩?”
贺思远听老友说起年少时的混账事,脸上挂不住一红,怒扔手里的花生碎屑,“陆迟,你、你激我没用,徽州多好,依山傍水,我想惹谁就惹谁!”
陆迟勾唇:“哦,我以为你怕见到叶家三姑娘。”
“我会怕她?”
贺思远蓦地听到命中冤家的名讳,心里猛然一阵郁闷,跑到男人面前摆手晃了晃,“喂,陆迟,今晚咱们去靶场练练,最多我吃亏,给你做移动的靶子。”
“今晚不行。”
“怎么?”
“佳人有约。”
…
—
苏轻眉从醉东居所在的浚仪街出来,让车夫老孟按照房契所显示的位置走,探看一下她手上的商铺。
苏母原本留下的闹市旺铺,经过刘氏暗里调换,已经变成城外偏僻的废屋。
前世苏轻眉依仗世子,苏家不敢怠慢,几乎是连夜换回来交还与她,这一世她得靠自己,倘若父亲不还,她是不是得去官府打官司?
不过还有一桩事情很奇怪,苏轻眉前世明明没见过这些荒僻址处,可现在怎么看怎么眼熟,偏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苏轻眉半靠在车厢壁上,拉开绸帘,静静看着午后的街景,马车行了许久,从繁华的熙熙攘攘,到行人三两,再到渺无人烟,最后是一片荒蛮的废弃河道。
绿桃坐在车辕处叫喊,“小姐,我们到了!”
丫鬟紧接着抱怨:“真是太气人了!”
苏轻眉随之下了马车,看到满目乔木荒凉的残照,微微一愣,明明是午后盛日,打眼望去,尽是看不到边的贫瘠泥地,河岸边一排接着一排芦苇杆,周围无人栖居,以至于那几间破旧的砖房商铺显得‘鹤立鸡群’。
不来,都不知道繁华的扬州城外还有此等穷困之地。
“小姐,他们欺人太甚,我们的铺子本该在百花井巷子的,那儿怎么说也是咱广陵前五热闹的街道,现在变成这么些破屋子!”
绿桃虽是买来的小丫鬟,作为曾经大户人家的家生子,她见过世面。
大朔朝里的铺位先由户部统一拨款建造,大户再行买断,卖不掉的就是死账。很多地方官府为了抽用公款,再偏僻的地方,也能划出条名义上可堪发展的闹街来作阀。
刘氏买这些便宜没用的空房子换了苏轻眉的铺,可不得让绿桃气得直跳脚么。
然而一旁的苏轻眉却是逐渐激动。
“绿桃,你,你看清楚,到底是不是这五间。”
绿桃低下头重复对了对,“嗯,是啊,小姐,怎么啦?”
苏轻眉明白了。
前世怎么叫做靠着陆迟换回来,压根就是苏家和刘氏眼巴巴地急着换!
陆迟进官场后先去的都水监任职,他不会与她提起公务,但间歇有带回来些各地舆图,她无意中见过,一年后大朔将大力发展河运海运,广陵城西会增多旁支河道以襄理主河道。
偌大工程就落在此处!
所以这些原本多此一举的闲置商铺,到时可以说是临河靠港,占地绝佳。
这般设想,刘氏已换给她五间铺面,要是她再将余下铺位全部买入,往后根本不必再想做什么营生,年年躺着都有一大笔进项。
苏轻眉高兴地拿房契的手直哆嗦,绿桃看小姐神情恍惚,又是笑容又是沉思的,生怕小姐受不了打击。
“小姐,您别吓我,铺子的事,咱们回去好好找老爷理论!”
苏轻眉扯住她,“不,不用理论。我就要这些,而且咱们得尽快去官府登册。”
这些商铺是母亲留给她的嫁妆,清单上清晰写有间数和址处,房契却未具名。
刘氏钻得就是这个空子。
倘若在官府登册后,加盖姓名红印,以后买卖虽需要上报府衙抽一成,但谁都抵赖不得,苏轻眉想借此弄个板上钉钉。
可她如何才能尽可能多买其余空铺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