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寒冲出城门,似一道白光扑向那脏兮兮马和女子。
严怀意的身子从马鞍上滑下来,摔到地上,她缓缓爬起来,跪在地上,用剑撑起身子,抬头,朝着之寒笑。尘与土、血与泪糅杂在一起,将小姑娘原本白净的脸涂成黑油油一片,她被之寒抱住,沙哑而又激动地道:“四嫂,怀意胜了!怀意胜了!”
定州城门前,一白一黑两个女子跪在一起,抱在一起,哭成一团,最后,又笑成一团。
这哭声与笑声响彻整个定州城的上空。
定州城民的记忆中永远记着这两位女子的哭与笑。
因为——
在她们相拥的身影之后,是成千上万垒成山一般的鞑靼人的骨与淌成的河一般的血。
骨山、血河、女子……
“严怀意”之名永留青史。
第103章
严克企图以最快的速度肃清孙覃带来的人, 他的部下找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被绑在孙覃军帐中从定州城来的驿使。
严克让属下将此人带到他面前,一见,觉得眼熟, 仔细回忆, 问:“你是那个守城的王奔?”
王奔没有立刻说话, 环顾一圈四周,皱眉问:“孙覃呐?”
高晴正欲开口, 被严克吼了一声:“高雪霁!让他说!”
潘玉笑道:“对啊, 小兄弟, 孙侯爷此时忙得脚离地头离身,顾不上你。你先说,怎么会来北境大营?是不是定州城有什么消息?”
王奔连连点头, 浓眉大眼一派天真, “我是来送信的。君侯夫人被敌寇掳走,她让我取了信物, 来北境找君侯求救。”
严克黑眸一沉, 目光逐渐结出一层冰, 不言语。
潘玉眯起眼,自顾笑一下, 拍拍王奔的背, 道:“你说一说,君侯夫人是怎么被敌寇掳走的。”
王奔想一想,回答:“定州城中爆发了虏疫,歹人乘乱掳走君侯夫人,我当时就在边上, 夫人把钗交给我,让我来北境找君侯。”
潘玉嘴角上扬, 锤捶老腰,感慨:“倒是和我掌握的消息差不多。”他捋一捋胡须,问王奔,“你认得我吗?”
王奔眉头一皱,犹犹豫豫道:“你是潘将军。”
潘玉微笑点头,看向严克,“君侯,你怎么看?”
严克冷冷地盯着王奔,道:“你既然认得潘将军,进军报信,该第一个找潘将军,你却找上了孙覃。你被带来这里,第一个反应还是问孙覃。王奔,别装了。我不信你那套说辞!我就想知道,钗——到底是怎么到你手上的?”
王奔先是愣一下,然后彻底不装了,冷下一张脸,扬起下颌,“自然是亲手从你夫人的头上取下来的。”他转而去看潘玉,“潘将军,你的消息这般灵通。可知我是怎么抓住夫人?又是怎么将她杀了的?”
严克的脸色又黑沉一分。
潘玉道:“愿闻其详。”
王奔盯着严克,嗓音低沉而无波无澜,似在述说一桩无关紧要之事,“城中闹大疫,姓薛的不愿那个算账的去查疫源。君侯夫人自愿去查。然后,她被我捉住,塞进了一口棺材,被当成是染疫的尸体烧得骨头都不剩。我取了钗一路赶来北境大营,是想把你引出去杀了的,可那孙覃是个傻子,非要——”
“闭嘴!我不想听你和孙覃的事!”严克怒道。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屏息,皆不敢言。
“那就只想听你夫人的死状了?”王奔跨前一步,扑到严克的桌案前,双手叉开支撑身体,朝严克探出头,眼珠子爆出,脖子上的血管在弹跳,“那钗就是我把她塞进棺材的时候拔下来的。她那时候害怕得直哭,喊她夫君的名字,”他冷笑着用指尖锤脑袋,仿佛在回忆,“她是怎么喊的?哦对了,止厌……止厌……我钉棺材的时候她也在喊。等把火燃起来的时候喊得最厉害,哭得最厉害。烈火焚烧至死,你想一想啊,她那样白白嫩嫩的一个女人,转眼就化为焦炭,是不是想想就疼得厉害?”
王奔陷入癫狂之状,一双眼睛迫切想将严克的痛苦悉数捕捉进眼底。
“君侯,让他——”潘玉的话尚说了一半,严克的剑瞬间出鞘,一剑封喉,王奔倒在地上,死时眼睛还大睁着。
潘玉摇头,叹息:“也不知这人在定州还有哪些眼线,君侯太心急了。”
高晴嘟囔:“少夫人不会真的……”
潘玉道:“这人癫狂已极,不可信。”
严克站起来,“我现在就回定州。你们——谁都别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