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签人看着签子,翻找签语的册子,“是上上之签呐……抽此签者……”
严克分神,问:“求了什么?”
之寒扬扬手。
严克伏耳去听。
之寒小声道:“我求家风不朽,自有后来人。”
解签人耳朵尖,一下子听到了,笑道:“夫人是求子呐。”
之寒连忙摇手,“不是,不是,是另一个意思,他知道的。”说完,脸红红地望着严克,心想他不会也误会了吧?
严克浅笑,“那就祝你心想事成。求什么都好,你开心最重要。”
之寒讷讷,果然,逃进黄河也洗不清。
解签人把手伸到桌子底下,“这个佛寺求子最灵验。你看这银杏树一模一样的后院还有一棵,是夫妻树……”
之寒愣了一下。
然后,拉着严克往寺门狂奔。
严克问:“怎么了?”
之寒道:“我不信尹琼的话,特意翻过松州县志,志里记载,寺里的确有两棵夫妻树,但妻树早就在五十年前枯死了,这里的银杏树不结果子!不结果子的树怎么可能求子灵验!这个佛寺有问题!”
之寒言毕。
“嗙”一声——
香炉鼎瞬间炸开,漫天碎铜块与烟灰飞扬。
之寒眼前一黑,身上立刻感到一重,人向后摔倒,被严克压在了身下。他沉得像块巨石,推也推不动。之寒咳嗽着要将他,“止厌,你没事吧?”
严克没有回应她,他的头枕在她脖子根,渐渐传来一股温热的触感,她一抹,满手掌的鲜血。
“止厌!止厌!”
她的叫唤声响彻古刹。
第82章
“别怕, 再一会儿,一会儿我就……”严克的手胡乱摸,摸上她的脸颊, 手指湿漉漉的——皆是血, 他的手护住她的耳垂, “起来了。别又钩住你耳坠子。”言毕,他闷哼一声, 如道闪电般蹿起来, 手上的剑瞬间出刃, 转身,“嗙”一声,削断后方劈来的刀。
严克朝地上伸出一只手, 血从头发里呈直线淌下来, 他的脸和脖子被鲜血浸透,但看不出哪里受了伤, 他催促:“之寒, 快, 起来。”
之寒抓住严克的手,被他抡圆了揽到怀里, 两人转了半个圈, 仍是他的背对着利刃。严克反手劈剑,“哐哐哐”三声,对方的兵刃又被削去。
香客和僧人尖叫着,四散而逃,空气中尽是爆裂铜鼎的碎屑, 雾蒙蒙一片,人影在其中穿插闪现, 很难辨清哪些是杀手,那些是寻常百姓。
那个笑眯眯的解签人手里拿着一张小弩,架在臂膀上,缩着脖子隐在粉尘后面,伺机而动,他说:“你这小子路数真怪,用刀的招式使剑。”
严克把之寒藏在身后,黑眸一寸寸扫视四周,回道:“能杀你,就是好招式。”
之寒顾不上周遭的杀戮,还在找严克出血的地方,仰头,似乎是脖子上方靠近后脑勺的地方——那地方头发遮着,就是看不清伤口有多深。
严克探虚实:“是李淮派你们来的?”
之寒立刻道:“不是他。”
严克晃一晃神,没有说话。
之寒嗅着空气中的味道,缓缓道:“朱砂、芒硝、硫磺……似乎还有木炭。他们是炼丹的道士!”
解签人啧啧两声,“美人,没想到你还是同道中人,跟着北境的狼崽子有什么意思,同我双——”他说得抑扬顿挫,吸引足了所有人的注意,“嗖”一声,那弩箭竟是朝着他口中念叨的之寒射过去。
严克手腕一转,剑花闪成一个光圈,“嗙”一声把弩箭弹回去。那断箭插进解签人的肩膀,将他往后压退半步。
严克抓住之寒的手,盯着对方,“老子最讨厌有人提及之寒的噩梦!”他缓慢旋转手腕,将利剑抖得发出颤音,“五米道还是太平道?我不杀见不得光的老鼠。”
解签人把身子隐到烟尘更深处,声音飘来:“在下太平道大贤良师座下大方梁帅唐周——特来向君侯讨债。”
说话间,又有两名杀手与严克交手,被他一剑刺喉,一剑穿心,尸体闷声摔到地上。
“你很啰嗦!”严克平复下喘息,问,“何仇何怨?”
解签人冷笑道:“当日,君侯让人假扮我们太平道的人,在玉京城中留下满城的‘甲子’留书,害得我们太平道被官府追杀了好些日子!君侯好毒的计,行的是忤逆大罪,却背着忠义之名,收买全天下的人心。你把自己摘得如此干净,却害我们折损了万把个兄弟。我们不计前嫌,邀你同盟反暴/政,你却一点面子也不给,仍是一口拒绝。君侯,你说——我们太平道和你什么仇什么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