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寒正视严克的黑眸,“我知道。我已经看过这世间诸多疾苦,也知道这乱世盼一个英雄,你就放手去搏吧,我能做的,也只有在日后千百个白昼和黑夜里陪伴你。”
严克坐到榻上。之寒的脚蹲麻了,坐下来,把膝盖折起,像小山一样格在二人中间。
严克缓缓抛出一句话:“我和李淮难保不会有你死我活的一天。”
之寒双臂抱住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从下仰望严克,“人生在世,多的是遗憾,若是强求圆满,只能事事缺憾,既然你们注定水火不容,我也该作个了断。我已护住他一次,亦是最后一次,以后,我都护着你,好不好?”
严克哑然道:“好。”他的手伸过来,托住她的后脑勺,将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
她说:“我是以姐姐身份去救弟弟。”
他说:“我是以夫婿的身份来救你。”
之寒的膝盖还是倔强地曲着,她说:“止厌,你不想知道我是如何护着弟弟的吗?对于那件事,我确实对不住你。我——”她含糊把后面几个字掠过,脸又红起来,“三天三夜,就是为了放弟弟离开。那日之前,我已知道你父兄的死讯,我对不住你。”说完,她彻底松了口气,这辈子,她只做了那么一件有愧于心的事,不说清楚,心里就有块疙瘩。
她像等待审判一般等着他开口,他却突然哑了,本来就忐忑的心更如一叶小舟在狂风里打转,她小声喊一声:“止厌?”
严克长叹一声:“真呆呀,让心怀歹念之人得偿所愿。有人尝到甜,就日日想糖吃。”
之寒魂一震,腿慢慢放下来,男子结实的胸膛就压过来,她顺势倒下去,他的鼻息喷上来,她望着那对极黑的瞳孔,怔怔出神,她说:“止厌,无论重来多少次,遇上你,真好。”
他躲着唇,吻她的鼻子、眼睛和耳朵。
之寒身下一股股暖流,迷迷糊糊中挣出几分清醒,把他往外推。
正巧这个时候,门外有人拍门,“客官,您要的烫水。”
严克喊:“等着!”
之寒喊:“就来!”
严克皱眉起来,上肩的衣袍却勾住之寒的耳坠子,一时没注意,起得猛了,扯着和她耳坠往上走。她钻心疼,叫唤起来,带着那么点潮糯糯,如小猫细爪子挠在他的心,他一边手忙脚乱解耳坠,一边又压下去,吻了她的唇。她又疼又恼,用手掌打他肩膀。他的手指终于拨开耳坠。二人分开了,两张脸都是通红。
严克起身去开门。
之寒用手指揉搓湿润的耳垂,又愤怒又委屈地瞪着严克。
严克的薄唇往上一勾。
这是一间开在荒郊野外的小客栈,没有大浴桶,小二只提了两只铜水吊来,放下就走了。
严克把水冲到木架上的盆里,“你让人送的水?”他的手在盆里搅动试水温,抬起眼帘,深深望之寒一眼,一本正经道,“之寒,你知道的,我还在孝中。”
经过三日三夜的调教,他深知之寒有多爱洗澡。他看山还是那座山,看水已不是那水。
上一次砸的枕头还孤零零躺在地上。
之寒手边并无第二只枕头砸严克。
他这么可以这么混蛋!
严克把调好水温的水捧过来,“你自己擦?还是我来擦?”
之寒道:“你背过身去,不准看!”
严克只得乖乖背身。
之寒褪去衣服,仔细擦拭身体,一盆水不够,她又让严克换了两盆。她擦干净身体,换好干净衣衫,其间,严克趁换水间隙偷看了她几眼,都被她用眼神吓回去。
之寒干巴巴道:“好了。”
严克转身,扑到床榻上。她把身子往里面钻了钻,如虾一般弓起身子。他从背后抱住她,用手捞她冰凉的脚,慢慢捂热。
他问:“好受些吗?”
之寒觉得床板有些硬,床褥又有股霉味,还那般薄,这个样子她实在睡不着,就干脆转过身来,身子拱一拱,额头贴着他脖子根,脸枕着他火热的胸膛,嗅着她的味道,渐渐匀了呼吸。
严克叫苦:“之寒,我在孝中啊,你真是要我的命。”
之寒身子动一动,把冻得脚趾头都要缰掉的脚插进他滚烫的小腿肉上,“就捂一捂,不准动歪心思。”
严克:……
第二天,之寒睁开眼睛,看到严克的黑眸盯着她,眼底两片青,看起来没睡好。她手里紧捏着他胸口的一片衣服,放开来,皱得不成样子,用手轻轻抚平,咚咚咚,抚触到他蓬勃有力的心跳。
手还有点冰,从他露出来的脖子伸进去,贴肉捂一捂,焐热了,拔出来,“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