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一次次照亮夜空,如海上遇明灯,照孤舟归乡。
之寒撩开车帘,举头望天,恰逢一颗烟火窜上天际,在她眼眸中炸出一朵瑰丽的火花。她放下车帘,对驾车的谢忱道:“快些,再快些!”
玉京城真乱啊。
不断有“甲子”的呼喊传入耳中。
甲子——是什么意思?
谢忱将马车驾得都快散架,问:“出了京,往哪里走?”
之寒道:“明知故问!”
谢忱心里暗想,问一下也不行呀?
没过一会儿,谢忱喊起来,“主子,有人追来了!”
之寒爬出马车,看一眼后面的追兵,“弃车,骑马!”
谢忱朝之寒伸出手。之寒与他的手交握。谢忱把她甩到马上,迅速解下缰辔,甩开手,跳到另一匹马身上。
两匹马狂奔起来,将笨重的马车甩在身后。
头顶又炸开烟花,一路路炸,将前路照得明辉闪烁。
马匹在城郭之外的小道上狂奔。身后几百人的追兵在追,如海边压来的层层黑浪。
之寒的马术不精,很快就要被追上。
谢忱的马奔在前面,他回过头,从马鞍上站起来,蹲下,在空中后翻,翻到她的身后,双臂绕过她的腰,夺过缰绳,“主子,得罪了!”
谢忱将马骑得飞快。
之寒松了一口气,休息了一会儿,道:“谢嘉禾,要是真逃不掉,我们就束手就擒,不必与他们争斗!反正弟弟不会杀我,大不了再逃一次!”
谢忱“嗯”了一声,精神上却并不松懈。
之寒摇头,看着绚烂的烟火,喃喃道:“就是不知道,这第二第三次逃,还能看到这漫天的花火照亮前路吗?”
纵使胯/下是良驹,驮着两个人跑得也比追兵慢。
就当他们要被追上之时,前方射来箭雨。
“主子,趴下!”谢忱喊。
之寒卧低身子,把脸埋在马脖子上。
嗖嗖嗖——
一支支箭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那些箭仿佛长了眼睛,独独绕开这匹马,将后边的黑浪射回去。
他——应该就在前面。
之寒很确定,一下子就长出肥肥的胆,“谢嘉禾,冲!冲!冲!要斗得鱼死网破!”
谢忱又“嗯”了一声。
追兵们一个个坠马,很快落在后头。
他们冲出来了。
但前方射箭之人故意与他们隔开一段距离,之寒他们往前进一些,前面的人同样溜得快。
之寒追了好久,追了大半夜,就是追不上他。
第79章
“现在是在逃命!千里追夫?小孩子闹家家吗?省省力气, 家!主!”高晴心情不好,又疲累,说话夹枪带棒, 拉紧缰绳, 让自己的马去撞严克的马。
两匹马的头顶了那么一下, 双双向后退。
严克正在射箭,被高晴一撞, 射偏了, 那箭刺破黑夜, 擦着之寒的发梢飞过去,扎入一个黑甲兵的眼睛。
草!
差一点点!
严克驱使马头回撞高晴,两匹马朝着对方喷气, 当场要咬起来, 他拉开马头,“走, 咱们再往前跑几步。”
严克一马当先, 众人跟在他后面, 在路上扬起滚滚风尘。
破晓时分,天际渐亮, 这队人马朝着日升方向狂奔。
严怀意坐在马上, 背后是一轮咸蛋黄般的旭日,小姑娘的轮廓被阳光描得发金光,脸颊上的绒毛根根竖起,她的神情专注而凝重,一看到人马接近, 立刻夹紧马腹,冲过来, 眸子在人群里一扫,皱眉问:“四嫂呐?”
严克捉到爬出心脏的一根藤,干干脆脆,把心思拉出来。
妹妹很喜欢之寒吧?
就算是为了怀意,他也应该回头?
对吧?
嗯,为了妹妹!
严克的脑子还没转过来,身体已经迫不及待,调转马头,破开人群,拼命往身后追。
严怀意驱马走到高晴身边,狐疑问:“高大哥,四嫂没来?”
高晴哼一声,“谁知道他们搞什么!”
这次轮到严克追不到人了,明明刚才还偷看过一眼,确定人就跟在不远处,但追回去,只剩下光秃秃的荒地和路人奇异的目光。
严克阴沉沉回来,脸黑得像刚下过煤矿,自顾自道:“丢了……”
高晴冷冷道:“活该!要你装!”
严怀意急问:“四嫂到底怎么了?”
严克紧握缰绳,低头,盯着马鬃上一个开叉发呆,说:“你们带着大家先走,在定州城汇合。我回去找人。不必等我。”
“四哥,四嫂要是真丢了,我也要跟着你去找。她对我那样好,我绝不能丢下她。”严怀意说着,马就跑过严克身边,被他横马鞭拦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