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不知道……她骗了他。
李凌冰哭得更厉害,浑身都抽搐起来。
严克有些被吓到,用手撸她的背,“之寒,你哪里疼?”
她哪里都疼,替他心疼,就是疼得不能开口。
弟弟还没走远。
如果严止厌和高晴去追。
弟弟会死的。
她得继续欺瞒下去。
直到,严止厌发现他的高山已经轰然而塌。
她不怕他知道她的坏。
她只是害怕他陷入父兄尸骨无存的痛苦绝境。
他会丢掉半条命的。
他会的……
李凌冰把自己咬得满口皆是血,却不敢往外吐,悄悄往肚子里咽。严克吻过她的眼角,来寻她的唇。她害怕他发现,缩着脖子躲开,却被他用手轻轻抵住下巴,逮回来吻。唇齿相依,血就这样漫过去,彻底露了馅。
“我的之寒啊,像个小孩子,老是哭鼻子。”严克把她的身子反过来,攀着她的臂膀举高高,他们一上一下,她俯视,他仰望,“告诉我这个信徒,菩萨为哪些烂心烂肺的人落眼泪珠子?让我这个手拿屠刀的孤魂野鬼去杀他们个干净。”
李凌冰说:“别说了,你越说,我越难受。”
严克心软,“我不说。你不哭。”
李凌冰止住哭。
严克叹了口气,把她重新搂在怀里,“之寒,我会对你好的,我保证。要是做不到,让我脚底生疮,头顶冒脓,肚肠凿穿,心肝脾肺肾通通烂掉。”
李凌冰挤出一个被泪水浸透的笑,“你就算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烂人,我也喜欢你的。”
五日后,高晴奔赴定州城。
定州和北境仍是没有严通儒与严沉的消息。
十五日后,朝廷派人来定州城传谕。
邓国公父子的尸身已被迎回玉京城,召定州侯回京行丧。
二十日后,严刚旧伤发作,于东海病逝。
圣谕传来定州城的时候,严克正在看之寒用小火炉熬核桃粥,她笑盈盈抬起头,对他说:“这次我可是按着丹橘教我的法子熬的,绝对不会熬煳!”
严克满盯一眼炉底,心里犯嘀咕。
他可不想再喝底下那又苦又硬的粥锅巴。
下一刻,严克就被潘玉唤走了。
走前,之寒边搅动小锅,边提醒他:“止厌,记得回来喝粥哦!”
然后,他听到了父兄身死的消息。
那些细枝末节被拼凑起来,前因后果他都猜出来了。
他冲回去找之寒。
红泥小火炉仍然在火上烤,浓稠的白粥“咕嘟嘟”冒着泡,瓷勺被随意搁在锅中,握瓷勺的人早就不见了。
一股子焦煳味飘来。
粥还是糊了。
不止糊了,“啪”一声,连砂锅都不堪烈火的灼烧爆裂开来,粥汤铺开来,浇灭了炉火,如同他的心一般——灭了。
想和人轰轰烈烈吵一架,却连撒气的机会都没有,拳头打在棉花上,大浪滔天被吞进无量归墟,一句解释都不屑给。
那个人躲起来了。
不,听丹橘说,之寒是跟着孙覃离开定州城。
她把他丢下了。
就像他的兄长们。
就像他的父亲。
第76章
算上做鬼那几十年, 之寒快百来年没骑过马了,上辈子陪严克在松州打仗三年,心血来潮学过几日, 没想到这辈子派上用场了。
孙覃怕严克会追来, 不敢套马车, 一队人马百余人,通通骑大氏骏马日夜兼程赶回玉京城。
之寒不想不辞而别, 可是没得选。
李淮走前, 让孙覃留了句话给她——姐姐不回, 妹妹倒霉。李淮这几年在前朝后宫长出的心眼子全都用到了偏门上。他以严夫人与严怀意的性命逼迫她重新回到他身边。
她敢去告别吗?
严止厌根本不会挽留,直接就会将她扣下!
她想,以后再做解释吧。
之寒的腿才好些, 风寒未愈, 加之在朔风凛冽中逆风骑了十二日夜马,人才到玉京城, 身体就垮了。她高烧不止, 骨头被马颠散架, 浑身软绵绵,一不小心从马鞍上滑下来, 栽在地上, 一动不动。
宫里的内侍将之寒扶起来,把她架往皇宫。
她猛然醒转过来,奋力挣脱出身子,一步一步走向严府。
她的身子摇摇晃晃,像狂风中抖索不停的灯笼。
然后, 颓然倒下。
她被人扶住。
之寒被人背进严府,背她的人扎着一条马尾小辫, 细长个头,看起来弱不禁风,脚步却稳,一点都没颠到她,她认出这人,轻轻唤了一声:“怀意妹妹。”
严怀意将之寒放到一张温暖的榻上,把被子拉过她肩膀,手背贴在她额头,转过头,对严老夫人道:“母亲,四嫂病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