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橘却又把话接了回去:“夫人,虽然我爹娘死了,但他们以前也吵架,我也曾为应该帮谁而为难。要是你,你爹娘吵架,你会帮谁?”
李凌冰道:“论上策,应该让吵架的两个人自己解决,这才是真正的两全。听凭自己的心去作决定,是下下之策。因为人有情,是人就会有所偏爱,即使自己没有察觉,也会下意识去帮偏爱的那个人。若是忍不住选择去帮一个人,另一个必然误会。遵循世俗之理——换句话说,谁有理,就帮谁,是第二聪明之人的做法。”
丹橘哭丧着脸,“还是没听明白。”
李凌冰说:“这世间最难能可贵便是——不明白,不知道,没见过。你别想了,弄明白了有你苦头吃,还是乖乖吃柿饼吧!”
丹橘嚼完最后一块柿饼,瘫坐在地上,满足地抱着肚子,“太好吃啦。这世上最好吃的就是柿饼了。我娘说,皇后娘娘也爱吃柿饼!”
太后口味清淡,一生不喜甜食。
李凌冰暗自笑,用手支着头,看着一脸餍足的丹橘,感慨严止厌真是给她找了个有趣的人。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念小霜了。
主仆两人坐在小院中,雪落下来,把两个人堆成雪里的娃娃。
一个侍女跑过来,禀告:“夫人,君侯回来了。”
李凌冰一下子忘了自己的脚还伤着,蹦起来,才跑了一步,就摔到雪里。她从雪里拔出身子,厚厚的雪中有她一张脸,她朝丹橘伸出手。丹橘已经被她训练出师,立刻扑过来,扛起李凌冰就跑。
侍女看着两人绝尘而去的背影——都惊呆了。
丹橘跨过门槛,放下肩膀上那尊菩萨,一边喘气,一边朝李凌冰拼命点头,她上气不接下气,只管用手指头尖尖戳屋子里面。
李凌冰一蹦一跳走进去。
严克正好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
二人目光交错。
“止厌——”李凌冰刚喊了一句,就看见李淮,揉一揉眼睛,再眨眨眼,用手指戳着李淮,“你——你怎么在这?”
“姐姐!”李淮扑跪过来,撞进李凌冰的怀里,一声“姐姐”之后,他突然收了声,以极微弱的嗓音道,“你得救我。我们得单独谈谈。”
严克走过来,抚去李凌冰肩膀上的雪花片,递给她一个温柔的笑,却没有说话。
李凌冰仿佛被刚才的雪冻着了,打了个寒战,她抱紧李淮的头,木讷讷道:“止厌,我想和弟弟说句体己话。”
严克“嗯”了一声,又顺手捻去挂在她耳畔发丝上的雪珠子,“丹橘,给夫人准备热水吧。”
严克和丹橘走了,走前,他关上了屋门。
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
李淮站起来,负手而立,从头到尾打量一番李凌冰,又干干脆脆喊了一声“姐姐”。
李凌冰的眼神一霎失焦,刚才的某个时刻,她仿佛见到了先圣人。从前那个圆滚滚的弟弟不见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长得越来越像他父亲。
李凌冰急于剖开他的皮肉,看一看里边的骨,“你为何会在这里?”
李淮坐到椅子上,双腿呈自然撑开的状态,摇晃了好一阵身子,反问:“姐姐,你为什么不回京?”
李凌冰挑起单边的眉毛,扬起下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圣人不在京,也未传出北巡的消息。你是戏子吗?在给我表演大变活人吗?”
李淮砸一拳桌子,“即使朕当了圣人,也从来没人把朕放在眼里!母亲如此!叔父如此!严氏父子如此!姐姐更是如此!”
李凌冰觉得脚疼,单腿跳到李淮身边,摔进椅子,把李淮从椅子上挤得弹起来。
李淮真是有气没地方发,怒吼一声,闭上眼,拼命喘气,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泄了气一般坐在地上,瞪着李凌冰,“姐姐,很快,我们就要有个弟弟了。”
李凌冰愣住了。
李淮冷笑道:“你心里一定猜到了。你想得没错。母后有孕。孩子的父亲是谁,不用我来告诉你吧?”
李凌冰扑过来,抓住李淮的手臂,“弟弟,他们——”
李淮自己站起来,又把李凌冰扶到椅子上,道:“母亲有了新的倚仗,新的寄托,彻底不要我们了。他们下毒,想杀朕,所以朕才跑出京城。冯宝和小霜都让朕来找你。可严四在定州反了。他们又让朕找严通儒那个老匹夫——”
“弟弟!”李凌冰呵斥道,“你记着,止厌没反!”
“止厌?”李淮冷哼一声,“你倒是叫得亲切!你们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