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冰觉得手中的木仪刀轻重合适。她年少时习太极剑,虽是真人面前花架子,却还是挥得有模有样。只可惜帐子空间太小,不能放开手脚,学公孙大娘,一舞刀器动君侯。
李凌冰侧转身子,横一臂举刀戳在谢忱额前三寸,她黑发从空中飘下,其中一缕挂在她嘴角。她勾指扯下发丝,又挠一挠鼻尖,把肩膀一送,刀尖轻轻顶住谢忱的额头,“谢嘉禾,好久没给你吃烂肉肘子,手上没劲了吧?连我都制服不了!”
谢忱僵直身子,不敢动,低下头看一眼鄣刀,“主子,我一定勤加练刀。”
李凌冰用木刀敲了谢忱的头三下,笑道:“这还差不多!”
严克和高晴相视而笑。
谢忱哪里是技不如人,连刀刃都是反持,动作慢得不能再慢,全都是主动喂招。
严克喜欢看她笑。
男儿上阵杀敌,就是为了妇小无忧无虑地笑。
严克道:“我在潘玉帐下当了两年兵,亲眼见过他施展才能。你信他,我也信他。不管他的信能不能被传回来,诱鞑靼人去大氏的计划该动了。我们必须启程去定州城了。”
高晴盯着严克,“四公子,老实说,你人品不咋好,脑子却好使。人家说,宁愿老实人没脑子,也不要聪明人少家教。请你务必压制住自己的歪心思,否则,一旦堕成妖魔鬼怪,家主定会大义灭亲,杀你祭旗!”
严克低垂眼帘,敛住眸中之光,“我定当谨记高将军的肺腑之言。你们都看错我了,我没有什么歪心思。”
“但愿。记住,严氏可不出反骨。”高晴余光打到进来的几个人身上,惊呼一声,“二管家!”
李凌冰与谢忱停下。谢忱抱刀立于一旁。李凌冰挤到严克身边喝茶。
严府二管家上下打量高晴,皱眉凝想,摇摇头,领着严府仆众拜严克,“四公子,我们来晚了。鞑靼杀手难缠,我们折了一个兄弟。”
自与二管家一行在松州雨巷分别,已有两月有余。二管家见严克与公主均无碍,心下大安,暗慨总算没有愧对家主之托。他又望一眼高晴,突然目中放光,直接走上去,抱泥塑菩萨般,将高晴一个九尺大汉端起来,上下颠三颠,“高大,你小子,都长这么高!这么出息了!我都没认出来!”
高晴被二管家摆到地上,伸手摸头,“你离北境时,我才十三岁,想来这十年间,我容貌变化不少。”
二管家道:“长得越来越像你爹。春儿的眉眼就像你娘。哎,可怜了春儿——”他突然止住话头,沉沉叹一口气。
严克黑眸沉下去,魂儿又被扯回那座孤坟。
高晴掀桌,“他叫高雨,不叫严春。他死了就是死了,你们避讳什么?逃避什么?”
严克无奈看一眼桌案。
哎,还是没保住。
李凌冰眸子盯着严克阴沉的脸,“高雪霁,你把高雨葬在哪?”
高晴眼刀刮一眼严克,“你永远别想知道。”
李凌冰道:“人要落叶归根,魂要依归故里。高晴出生在北境军营。严止厌,待北境战事平息,我陪你去祭高雨英魂。”
严克哑然说了一个“好”字。
高晴哼了一声,撇头不语。
严克道:“大家好好休息一夜,明日,我们启程去定州城。”他转看严二管家身后的一个人,“尹琼,关内关外你认识不少人。上次那个药师郎勉强堪用,你再找一人出来,给大军引路。”
李凌冰打量尹琼,心里惊诧,这竟是那个曾把铸币之罪赖在李淮身上的骗子尹琼?这样的人何时也为严克所用?他们——自假/币之案起就一直存有联系?
严克图谋什么?
铸假/币不是严克的风格。
松州府的尹琼的眼珠子咕噜一转,仿佛能读懂人心,向严克抱拳,“听凭君侯吩咐。”然后转向李凌冰,“少夫人恐怕不认识在下。在下是松州尹琼,是云群大掌柜手下的小掌柜,替他管松州的铜矿山。在下曾在松州府与少夫人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我们在马上,少夫人好生机敏,取花钗扎马脖子。自此,在下对少夫人心生敬仰,一直存着这珠钗,就在等今日这样的机会,把珠钗还给少夫人。”
尹琼说完,从衣襟里取出珍珠小花钗,双手捧于头顶。
李凌冰没有接。
严克伸手,接过来,直接掐断,转头对李凌冰说:“再给你买新的。”
尹琼有些尴尬,想不明白自己刚才的话明明说得漂亮,怎么惹君侯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