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克拖着李凌冰,走到低案前。案前趴着一群雌雄难辨的人,被严克一脚踢翻桌子,全都吓走。他拿起酒壶,又拽着她回去,把酒泼在博都察脸上,问:“醒了没有?醒了,可以去死了!”
李凌冰喊一声:“严止厌!”
严克猛然回身,用黑眸盯着她,就是不出声。
李凌冰道:“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我已经和他谈妥了,他只要五十万金,你也可去定州谋事。趁一切还能挽回,收手吧。”
严克终于开口:“我选好了。”他绕到李凌冰身后,前胸贴着她后背,头枕在她肩膀,双臂从她腋下穿过,抓起她的手,用手掌包住她的拳头,四只手抓住刀柄,刀尖对准博都察的胖肚子,“他欺负你,我们一起把他结果了!”
博都察如梦初醒,光着身子往帐子外跑,被谢忱拎回来,缚双臂于背后。谢忱的脚踢在博都察膝盖窝,让他跪倒在李凌冰与严克面前。
李凌冰握刀的手在抖,她不是怕,是惊,是诧,反复确认:“你真的想好了?真的不后悔?”
严克轻声“嗯”了一声,“千金——何足道哉!”
下一刻,严克的胸膛撞向李凌冰的后背。
“噗”一声,刀尖破开博都察的喉咙。
杀人不易,但两人合力杀人——容易。就像捅破一只苹果的皮,里边的肉是酥的烂的。
博都察巨大的身躯倒下去,躺在地上抽搐,口里的鲜血汩汩如泉涌。
谢忱低垂头,突然蹲下来,拉过一只盛残羹剩饭的木桶,狂吐不止。
帐外传来兵士的呼喊声。
高晴与三千武卒动了!
呐喊声、兵器交接声、马蹄声如浪一般涌来。
严克拎起谢忱,“小子,现在不是犯怂的时候,你护好她!我要去助高雪霁。”
谢忱抖肩,摔开严克的手,冷冷道:“谁犯怂?是太恶心了。我会护好主子,不用你多言!”
李凌冰与严克目光交错。
千言万语只化为两句。
“平安。”
“你也是。”
严克冲出帐,与书生薛平擦肩而过。
薛平喊:“君侯——”
严克没有理睬他,直接扎入漫天黄沙中。
薛平转头,看到地上吐血的博都察,愣了一下,快步走过来,蹲下身,伸两指压在博都察脖子上,抬头问:“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到定州才动手吗?我的药不管用?”
李凌冰避而不答,只问:“能救吗?”
薛平低下身子,把头凑到博都察脖子旁,仔细查看,“三成把握能救活,但是要快!”
李凌冰道:“救!”
薛平摇头,“你得说清楚来龙去脉,我才能出手救人。”
李凌冰道:“君侯不满我与他们谈条件,他——鬼迷了心窍,日后,怕是要怨我。”
“糊涂!”薛平皱眉骂一声,想了想,又问,“那你还要我救他?他此刻死了才最好。”
李凌冰道:“凡事总要有两手准备。若是高雪霁败了,我们手上有博都察,才有谈判的条件。”
薛平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抖开来,是块戳着一枚枚细针的针帘。他把针帘铺在地上,一边给博都察施针,一边道:“我早警告过你,行动之前要和君侯商议。你一意孤行,君侯自然怒火中烧,行事悖乱。现在闹到两军交战的地步,从前的谋划全都付诸东流!”
李凌冰垂眸,嘟囔:“我也没料到,他会如此生气。”
薛平把一根细针放在眼前,手指揉搓转动,顶进博都察脖子,他哼一声,“男人妒起来,比女人还能折腾!”
薛平有条不紊施针,几十针下去,博都察的血竟然被止住,头一歪,晕了过去。
薛平稍稍缓一口气,左右摇摆头,目光盯着李凌冰,“君侯找的人已到此地。可他们已经打起来了,博都察也被弄得半死不活。我是真不知道,底下的事要怎么收场。”
李凌冰被帐外的拼杀声搅得心烦意乱,耳中只刮到一字半句,随意“嗯”了几声,一心挂在帐外的战事上。
薛平拧开一小罐,双指舀拇指大小一绿膏子,抹在博都察的血窟窿上,“救活了。接下来怎么办?”
李凌冰心不在焉,又随意糊弄几句。
笑面佛薛平也会恼,怒道:“不要只顾儿女私情,而忘记了家国大事。定州——你们还去不去?”
李凌冰回过神。心想,如今这局面只求严克与高晴能胜过鞑靼两万骑兵,哪里还能图谋什么定州城?
他选了,不是吗?
但愿不是意气用事……
若是悔,她倒是宁愿他选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