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太过吵闹,宋殊眠只能捂着嘴巴凑到沛竹的耳边说,“是啊,可挤了呢。”
将回过头时,她瞥到不远处,县衙门前的大石狮子旁站着一个身形颀长、皮肤白皙的男子。
他的皮肤白得几乎快要不正常了,宋殊眠一眼便认出了此人,正是那天皇太后喊来的东厂提督林染。
宋殊眠抬眼之际视线与他相撞,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神太过于阴毒,就算生得是一副好皮囊,还是让人青天白日里头平白无故被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宋殊眠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他又参加不了科举,或许也是来看谢琼婴是否榜上有名的吧。
她感受到了林染的视线如蛇一样在她的身上游走,强忍着不适待在这处了,心绪也沉了些许。
晴空朗朗,万里无云,宋殊眠的身上却因为林染的注视止不住发寒。
就在此时,一股熟悉的味道闯入了鼻腔,宋殊眠回过头去,人潮拥挤,两人贴得很近,宋殊眠仰头见得他瘦削的下颌。
那种被毒蛇盯视的感觉终于消失。
“方不是说了让你在马车上待着吗?怎么又下来了。”
谢琼婴扬了扬眉,问道:“我怎么就不能下来了?你怕他们说我的坏话叫我听见了是吗?”
宋殊眠一时间无话,尽管知道那些话他先前已经听过了千遍百遍。
可这一刻她就是不想要让他听见。
宋殊眠回了头去,那边县衙里头已经出来了两人往这边走来揭榜,宋殊眠本来以为谢琼婴不会再说,谁想突然听到他开口道:“无所谓的,我从来不在意他们如何说我的。”
说的也是,若是他真的在意,那么他的名声也不至于差到这样的地步。
“已弃自我,有何好再惮人言忌世俗。”
谢琼婴的声音很轻,宋殊眠呆住了一瞬,前头那榜已经被揭了下来,周围的喧闹声较方才更甚之,一堆人凑到榜前,使得身边更加拥挤。谢琼婴高大的身躯挡在身后,长臂护着着怀中的宋殊眠,让她不至于被人挤到。
方才还急着想看榜的宋殊眠这一刻却没了动作,鬼使神差地回了身去。谢琼婴的肩膀很宽,直接将人的身形遮了个干净。
他额间系着的是先前宋殊眠给他绣的抹额,少年鼻正唇薄,此刻低头看着眼前之人,因为不解宋殊眠突然回身的举动,眼中还带着几分疑惑。
他启唇问道:“方才不还兴冲冲要看榜,怎么这会放了榜又不去看了?你是怕我榜上没名......”
谢琼婴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宋殊眠说道:“捷捷幡幡,谋欲谮言。他们不清全貌就上下嘴唇碰在一起不停地谣说,人们说的话许多时候确实没必要放在心上。”
“可君子有志,志亡心死,又该凭什么而活?你曾经应当是个顶好的君子,事到如今,别再说什么弃自我的傻话了。别人不在意你,可你是我的郎君,我在意你的。”
清风拂过,白云被吹散了开来,天光乍现,一束束的光打在了眼前之人白皙的脸上,照得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亮堂了几分。
谢琼婴的手落在宽大的衣袍里,手指不自觉地蜷缩,鼻尖几乎发酸。
她说他在意他。
宋殊眠看上去最最没有骨气,可就是她一遍又一遍地叫自己站起来。
第六十六章
那边沛竹已经挤到了前头, 本还在榜后头寻着谢琼婴的名字,结果怎么也都寻不得,她心已经快要凉了一半,便往前头找去, “谢琼婴”三个大字赫然置于榜首。
案首!是案首!
虽县案首算不得什么, 但是谢琼婴得了榜首那便该是惊天动地。
沛竹喜不自禁, 钻出了人群, 她没察觉到那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喜滋滋地说道:“三公子,小姐, 是案首,三公子得了案首!”
三人看到了名次就从人群里头钻了出去。
宋殊眠知道谢琼婴曾经或许是有几分本事的, 可本以为四五年的时间过去,今时终究是不同往日语。
况且自从国子监离开之后谢琼婴也不曾再摸过书, 唯一碰过的书还是那本《养狗秘籍》。宋殊眠以为, 这短短的十日, 谢琼婴能通过县试都已经是十分了不得,没想到竟然还得了案首。
若是得了县案首,那么就可以直接跳过接下了的府试、院试, 无需一路再考, 直接取中秀才,参加八月份的秋闱。
况说, 京都这样人才辈出的地方,案首还是挺有含金量。若说别县的案首, 秋闱之后能中个举人老爷都是难说, 但在京都里头,县案首很少有不及进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