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斤斤计较过去?我不是道过歉吗?你还想要我怎样挖心挖肝地补偿你?”祁宇不解又气恼,“我本来就一文不值,贫穷就像一种癌症,会一代一代遗传下去,我凭什么就要受这种折磨呢?”越说越愤慨,越激昂,“小人物要攀登上去,没有大人物的支持,怎么可能呢?就像你一样,你自称一无所有的来到美国,现在不也混成了人模人样?你扪心自问,真的全凭自己那点劲儿吗?”
辛戎不往逻辑陷阱里跳,平静地回:“我扪心自问,从头至尾,全凭自己。”
话落,一把椅子毫无征兆飞来,有惊无险地擦过祁宇肩头,“砰”地一响,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炸裂了一条腿。
两人发了两秒种呆,双双回头,只见兰迪无辜地耸耸肩,“抱歉,门没锁……我就擅自进来了。”
倒了大霉了,怎么各个阴魂不散似的,一个接一个冒出来?肥皂剧一样的可笑发展。辛戎有些怨愤地想,待会要打电话投诉楼下保安了,这高级公寓的门禁简直形同虚设。
“你该走了。”兰迪走向祁宇,用命令语气。
祁宇剜他一眼,“该走的是你。”
“这里不欢迎你。”兰迪直截了当。
祁宇冷笑,“你算老几命令我?上了次床,就把自己当这里的主人了?搞清楚自己的位置!”
兰迪一愣,旋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赖着不走,不会是想听我和杰温做/爱的细节吧?正好我今天有时间,慢慢告诉你,也行。”
“你他妈有种再说一次?!”本意羞辱对方,结果却反被羞辱,祁宇涨红了脸。
但雄性就是这样,无论人还是动物,互相撕咬得越狠,对目标的占有欲就会越强。从远古时代启始,即使由野蛮迈入了文明,仍不息地烙印在了基因里。
“祁宇,”辛戎揉着太阳穴,厌倦地出声,“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闹也闹了,骂也骂了。还嫌不够吗?”言下之意,不要把局面弄得太难堪,否则就没意思了。
祁宇倏地冷静下来,思忖,也是,不能逼得太紧,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了点,还没在短暂的快活里缓过劲来,何苦又要陷入日复一日的等待,太不划算。而且,有辛戎豢养的这条疯狗在,一对二,自己也占不了上风。
辛戎跟谁上床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同床共枕过那么多日夜,早已把对方身体的每一寸都摸透、摸熟,比什么虚与委蛇的过眼温存都来得可靠。说来也许惭愧,但他知道,自己在辛戎身上开过洞,以他对辛戎了解,辛戎绝不会再把爱轻易给出去。
他是偏执的傻子,辛戎又何尝不是在愚蠢地画地为牢?
他忽然被伤感擒住,仰起头,去看天花板。辛戎有些迷惑,瞟了他一眼,这姿势就像是在忍着泪,不让它从眼角流下来。
辛戎在心底讥笑,这家伙真能演,反倒像是自己辜负了他。
兰迪比祁宇更快一步走到玄关,握住大门把手,摆出送客姿态。活到现在,他早已重复了无数遍“恭迎送客”的动作,驾驭得炉火纯青。祁宇呵地一哂,这下子,狗真在他面前翘尾巴,成主人了。
踏到门外,祁宇一转身,用中文恶狠狠说:“咱们走着瞧!”
兰迪仿佛聋了,面无表情关上了门。回到屋内,辛戎侧卧在沙发里,看起来像是筋疲力竭。
兰迪轻手轻脚靠过去,柔声问:“不舒服吗?”
辛戎闭着眼,抿抿嘴唇,想说什么,结果只是嘟哝了两声。
兰迪锁眉,拿手背一贴辛戎的脸,温度有些烫。
不会吧,这人体质这么柔弱?
辛戎变得安静,眼帘紧紧关闭,兰迪打横将他抱进卧室,再小心翼翼搁进床铺里。转身,去卫生间拧了一条温毛巾,返回床边,将辛戎剥开,仔细擦拭身体降温。途中,辛戎发出了几声呓语,他俯脸贴近,却听不清说的什么。他唤了几声辛戎的英文名,辛戎再无反应,似是进入沉睡了。他盯着辛戎的睡颜,有些后悔,早上要是没离开就好了,那样,就不会让刚刚那幕荒诞闹剧上演。
辛戎一觉睡到傍晚才醒。缓缓直起身,顺带抻了个懒腰,一低头,发现早上穿的睡衣换了。没发烧,体力恢复许多,浑身上下有一种干燥的清爽。下床,趿拉着拖鞋,走进起居室。窗外,正是曼哈顿的Golden hour,夕阳余晖,灿灿地融进建筑物尖端,反刍出一种独特的玫瑰金光。
兰迪正倚在窗台边看书,半个人也罩在这片金光里。听到动静,合上书,脸朝向他,微笑着问,睡得好吗。
“不错。”他打了个哈欠。
“饿吗?”兰迪起身,已走向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