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别人。
“不知道是谁能入竹隐的眼,我也想见一见。”顾修远攥紧手中的玉环,面上仍是一派不经意的模样。
“梁楚你可认识?承乾三年的探花,人有学问又清直可靠,等以后有机会我把他引荐给你。”
顾修远摇摇头,他远在边地五年,京都的动静全凭别人给他传消息,像梁楚这号无名无姓的人物他还未曾听说过。
看着薛竹隐说起梁楚时奕奕的神采,顾修远咬了咬后槽牙,挤出一丝笑:“也好。”
晚膳仍是两人一起用的,吃过饭,顾修远又想往榻上大爷似的一躺,他在家懒得很,整个人像没骨头一般。
薛竹隐提醒他:“晚间的药是不是还没喝?”
顾修远吃得心满意足的脸顿时垮了:“我可以让伤口自己长好,不用喝药也行。”
“不行!”薛竹隐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抗拒吃药,厉声道,“大夫给你开的药,一顿都不能少吃!”
又转向屋外:“秋云,你去厨房把顾修远的药端来。”
顾修远见躲不过,瘫在椅子上长吁短叹,等待每日酷刑的到来。
薛竹隐轻咳一声:“你受伤这事,你在外头的人可知道?”
“什么外头的人,我外头哪有人?”顾修远下意识反驳,又反应过来,迅速找补,“你说苏泠烟啊……我以为你说曼娘呢!”
薛竹隐盯着他,目光锐利似刀锋:“苏泠烟不在你那,是不是?”
顾修远愣了愣,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苏姑娘是我为她赎的身,她不在我那还能在哪?”
“我让秋云找人去顾家在京都的宅子里搜寻,八处宅子皆未搜寻到她的身影,你又从来没去找过她,所以我断定她不在你那。”
“原来你那日跟着我是因为想看我去哪儿,”顾修远懊恼,“我还以为是你吃醋了呢。”
“回答我的问题!”薛竹隐轻拍桌面,神色峻厉。
苏泠烟到底在哪,这对她来说很重要。
顾修远放在桌底下的手已经攥成拳头,面上仍是波澜不惊地与她对视。气氛一时紧张,屋内滴漏的声音清晰可闻,只有烛光在两人之间轻晃。
门口传来“笃笃”的敲门声,竹隐面色稍稍缓和,瞪他一眼:“你先喝药,一会和你算账。”
浓黑的汤药在桌上散发着袅袅热气,顾修远在心内想好了应对的说辞,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
薛竹隐把那碗汤药推到顾修远面前,言简意赅:“喝。”
顾修远把汤药推远,微微皱眉,语气却是软和的:“这药太苦了。”
薛竹隐念他是个病人,耐着性子劝他:“良药苦口利于病,你喝了才能早点好起来。”
“可是真的很苦。”顾修远声音更小了,眼里充满乞求,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薛竹隐无语了,她就没见过像顾修远这样喝个药还磨磨蹭蹭的人,看在他是伤者的份上,薛竹隐把自己买来夜读时吃的蜜饯翻了出来。
“喝完药再吃这个就不苦了。”薛竹隐好意提醒他。
她虽然不怕药苦,可她爱吃蜜饯,所以每次喝药都借着药苦的由头买很多蜜饯吃。
顾修远对那碟子蜜饯看也不看,顺理成章说出心中打的算盘:“你不是想知道苏泠烟在哪吗?我要你喂我。”
薛竹隐闻言,端起药碗,调羹在碗中轻轻搅拌,又盛起一勺汤药慢慢吹凉,将汤匙递到他的嘴边。
顾修远低头,喉结滚了滚。
薛竹隐看向他的眼中满是殷切,白瓷的调羹衬得那截皓腕更如羊脂温玉,再往下,汤药的苦气与她宽袖中的淡香混合在一起扑鼻而来。
就算她喂的是鸩酒,他也情愿喝。
可他所求的不是这个。
于是顾修远狠了狠心,侧头过去,看也不看递到嘴边的汤药。
薛竹隐都举累了,她不耐烦地将调羹摔回到汤碗里,调羹重重地和碗沿碰撞,随即又跟着汤碗“砰”地一下被她重砸在桌面上。
她碰了碰碗壁,在顾修远的磨蹭之下,汤药已不像刚端上来时那般滚烫,她烦躁地扣着桌面:“又怎么了?你再不喝,药都凉了。”
顾修远见她没有会意,提醒她:“你把药渡给我,这样就不苦了。”
薛竹隐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她在想着让他喝药早日痊愈,他却在想些有的没的?
忍了许久,她的耐心终于消失殆尽,手一扬把汤药洒在地上:“你爱喝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