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携手到了饭厅,饭厅灯火通明,下人正流水似的上菜,满满摆了一大桌。
何太守和陈先生已经落座,正在桌子边聊天。
陈先生坐在上首的位置,何太守坐在他左手边,见她来了,赶忙起身为她让出陈先生身边的位置,迎上来说道:“薛大人且先寒舍委屈一顿,明日在望江楼专门为薛大人和安抚副使准备了接风宴。”
安抚使指的是高积云,他此次被林穆言任命为广南西路经略安抚副使,相当于主管广南西路军政的副手,而安抚使一职,还虚位以待。
薛竹隐坐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坐回原来的位置,恭敬地说道:“何太守是前辈,不必如此客气,竹隐还要感激何太守在岭南对恩师的照拂。”
说完,她在陈先生右手边给师母留出位置,拉着苏泠烟一同坐下。
何太守客套道:“哪里哪里,何某还要感激陈先生带着家小前来为我解困,尤其是陈先生的学生,用兵如神,在我们以少敌多的情况下,多次击退宁州反贼的进攻。这半个月若没有他,高州怕是也不保了,真不愧为陈先生最得意的学生。”
薛竹隐微微一笑,顾修远曾在熙州以八千精兵剿灭两万敌军,又在京都率五千人生生攻入被围得像铁桶似的禁宫,以少胜多,这大约是他的专长。
她说道:“陛下已经派出三路援军,再有五天就到了,等援军到了,收复宁州指日可待。”
可是等等,薛竹隐眼神质询陈先生,她不是陈先生最得意的学生了吗?
陈先生尴尬地笑了笑:“这个这个,竹隐是我在京都最得意的学生,修远是我在岭南最得意的学生。”
陈迈同顾修远勾肩搭背,一块走进饭厅,他自觉地在最末尾的位置坐下,刚好与苏泠烟隔了一个空位。
他冲苏泠烟眨了眨眼,拍拍身边那个空位,示意她坐过来。
苏泠烟瞧了一眼旁边正与何太守寒暄的薛竹隐,对陈迈轻轻摇了摇头。
陈迈撇撇嘴,甩开顾修远的胳膊,挪到了那个空位上,与苏泠烟坐到一起。
陆含香端着一盆汤走进饭厅,陈迈忙起身帮她把汤放到桌上。
薛竹隐起身迎她,朝她作揖:“竹隐拜见师母。”
陆含香像是花了眼似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握住她的双手,惊喜道:“几年不见,竹隐越发沉稳了。”
薛竹隐不好意思地笑笑。
师母握住她的手比三年前糙了许多,薛竹隐低头不露痕迹地看一眼,上头还有几道小口子,到岭南后操持家务的艰辛不言自明。
陆含香用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捶了捶自己的腰,在陈先生旁边坐下,陈先生取笑她:“我说不要你做饭吧,非要做,这下把自己给累到了。”
陆含香柔柔地瞪他一眼:“几个孩子半个月才回来这一次,在军营里吃也吃不好,我怎么能不做?反正我在家也是天天做饭,你又从来不帮忙。”
一个穿着淡蓝色衣裳的姑娘步态盈盈,如踏云追月,把一盘白灼虾端上了桌。
“喏,菜齐了,云意,你快坐下一起吃。”陆含香招呼道,“还是云意知道心疼我,今日在厨房帮着忙活了一个下午,这桌上的菜有一半都是她做的。”
桌上只余一个空位,周云意自然地在顾修远身旁坐下,温柔地笑道:“我不过是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薛竹隐不认识她,抬眼看过去,一时愣住。
周云意长得与她有五六分相像,尤其是那双眼睛,都是眼头尖锐,微微上挑,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冷冷的。
要不是她素面朝天,荆钗布裙,体态舒展,如濯濯春柳,温柔盈盈,像一汪湖水,薛竹隐还以为看见了女装的自己。
苏泠烟轻快地说道:“云意姐姐也来啦!”
陈迈狡黠地看着顾修远,打趣儿道:“云意姐才不是心疼你,人家是想让某人吃上她做的饭,我们都是跟着沾光!”
“嘶——”陈迈捂住自己的小腿,“顾大哥你……”
他被顾修远瞪了一眼,悻悻噤声。
师母看着顾修远,脸上笑得像一朵秋华,喜滋滋地点他:“这么贤惠的姑娘,以后不知道会便宜了谁?”
顾修远佯装没有看见,低头不语。
周云意低头羞涩地笑了笑,抬起头来环顾四周时才发现,桌上坐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她看过去,也愣住了。
那位坐在苏泠烟旁边的公子……?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