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竹隐到底是个女子。
凡女子,既出嫁,万事当以夫家为重,有夫君和公婆代为管束,她的心思慢慢也会从变法转到夫家身上。
皇帝咳了两声,手掌摩挲着膝上柔软的丝绸布料,斟酌着怎么开口。
他倒不担心薛竹隐怎么想,左右他是长辈又是君主,薛竹隐只有听命的份。
他怵的是薛竹隐的娘亲,他的姐姐——长华长公主。
长公主生下竹隐后身子受损不能再生育,薛家人才辈出,世代簪缨,薛南萧舍弃前程为爱当驸马,因此维系薛家荣耀门楣的重担从小就落到薛竹隐身上。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虽身为女子,却可破例入文思堂,破例踏入仕途,因她从小就被当成男儿养。
若是他断了薛竹隐的前程,姐姐指定要闹到他跟前,二话不说就开始哭,眼泪像泉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涌。
先问问薛竹隐的意思,姐姐要是来闹,就说外甥女都应承下来了,他这个作舅父的岂能反悔?
“朕记得,你今年已经十九了?”皇帝端坐于殿上,忽然问她。
“回圣上,再过五日臣便满二十。”薛竹隐端立于殿下,恭谨答道。
二十么……若是男子自然年纪还轻,又是侍御史,前途无可限量的,只可惜她是女子。
“你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中意的男子?”
薛竹隐心内一沉,摇摇头:“并无,臣实无心男女之事。”
“你到底是个女子,找个好人家才是正经。若不嫁人,京中之人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看姐姐姐夫,看薛家。”
言外之意,她若不嫁人就是给父母双亲和家族蒙羞。
她登时明白皇上的用意,刚刚那番没头没脑的问候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薛竹隐垂头不语,任由他劝说。
“朕真不知该如何和姐姐交待,明日姐姐该来谴责朕耽误你成好事了。”他继续苦口婆心。
她娘可不会管她,薛竹隐淡淡地在心里想,专心数地上的砖块。
“你若不嫁人,就是在给大齐女子作离经叛道的表率,你一向最是卫道,难道要助长不嫁之风吗?”
助长不正之风的罪名她可担不起,她拱手行礼,无奈说道:“君主之命,臣不敢不从。”
“这么说,你也想嫁人!但凡是你看上的,朕立马给你赐婚,就算是成了亲的也给你抓过来拜堂。”得到了想要的回答,皇帝的语气骤然轻快,“要是没有,朕找个高门给你指婚,定不会辱没了你。”
她叹一口气:“臣无心于此,若一定要臣成婚,人尽可夫。”
成什么婚,明日她就上一道请求外放出京的奏折,哪怕是去岭南,也好过被赐婚。
去岭南只是暂时的仕途偃蹇,被赐婚可就是仕途到此为止了。
从太极殿出来,行至宫门,迎面遇上太子林穆言。
他今日着朱袍常服,越发加入本群幺污儿二七五二吧椅看文看漫看视频满足你的吃肉要求显得眉目粲然,风神俊秀。见薛竹隐走来,笑道:“巧得很,我刚从母后那出来。”
薛竹隐行过礼,想了想说道:“我看太子今日并未按时到待漏院候朝,还是需谨慎些,不要给他人落下话柄。”
林穆言脸色微滞,随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见林穆言衣领下的脖颈处隐约有血痕,不由关切地问:“表哥可是受伤了?”
若是和什么人起了冲突,今早想是心绪不佳,脸色阴沉。
林穆言一怔,随即捂了脖子,将衣领又提上些:“无妨,早晨不注意,被野猫抓了。”
她恍然大悟,最近开春,野猫是躁动些。
“你今早在朝上那番话,说得很好。”他眼里有些愧意,“我太懦弱了,连为自己的老师说话都不敢。”
“纵使说得再好,也是无用。”薛竹隐叹口气,又安慰他,“表哥身份特殊,现在只需要韬光养晦,出头的事情由我来做就好了。”
“对了,听说昨日顾将军从西北凯旋,父皇给他授了个步军司都指挥使的官职,顾修远大约是要在京城待上几年了。”林穆言试探性地提起,看她的反应,“你可还记得他?”
“我认识他?”薛竹隐一时想不起来。
“定国公之孙,从前和我们一起在文思堂同窗过的。”林穆言提醒她。
“顾修远?那个纨绔子弟?竟然是他……”薛竹隐初听到顾修远的名字还以为不过是同名,她分析道,“不过他在边地驻守五年,如今回来朝中,是不是志在宰辅?”
大齐武官地位一向比文官低些,武将若在边地立下功业,往往要回到京城做官,以此进入权力中心。
林穆言笑笑,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据我对他的了解,他倒不是这般爱慕权势之人,此次回京恐有别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