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人?”
十指缩回,谢砚书面目藏于昏暗中,叫于倩倩瞧不分明神情。
“谢大人,你怎进来, 可是宋五发了酒疯?我先对大人赔个不是。”于倩倩焦急要摇醒宋锦安,好问问对方是否惹出甚么乱子。
“未曾。”谢砚书开口, 稍哑,“我只是见她跌倒, 故进来一探究竟。”
闻言, 于倩倩松口气, 忙不迭道谢。复搀着宋锦安往榻边去, 待她将醒酒汤给对方灌下时发觉谢砚书还立在窗外未走,不由得开窗询问, “大人可还有吩咐?”
许是这声疑问声量略大,惊醒了宋锦安。她强忍头晕循着于倩倩的视线朝窗外望去。恍恍惚惚间,她瞧不分明那身影,便凝神去细看。
藏青长衫上暗金色蛇纹渐渐清晰。宋锦安的眸从衣襟,缓缓往上,错过双稍白的唇,复而是高挺的鼻峰,在将要撞入凤眸深泊时,宋锦安顿住,她道,“倩倩,窗外光线刺眼得很,替我将窗柩扣上罢。”
于倩倩茫然,也不知宋五是瞧没瞧清谢大人的脸,不若何以敢说出如此跌对方颜面的话。
“大人,我先将窗柩——”
未等于倩倩说罢,谢砚书亲合上窗柩。那身影须臾消失不见。
于倩倩意犹未尽瞧着谢砚书变小的背影,喃喃感慨,“谢大人还挺好说话的,也不拿官架子。”才说话这话,她扭头见宋锦安又一副烂醉如泥的模样倒头就睡,气恼拽来被褥给她闷上,“往后再允你喝酒我便是自作自受。”
得了于倩倩的照拂。翌日大早宋锦安是睡到日上三竿才头重脚轻爬下床,晚间的事她忘得干净,思索片刻后索性穿戴整齐朝锻造坊去。
眼尖的打铁匠见到宋锦安,大嘴一咧,“又来了?胳膊细得一下能折断,别磕着。”
“设计兵器可不需要蛮力。”宋锦安笑盈盈抬手,除眼底稍乌外瞧不出昨夜醉成泥的姿态。她素白的掌便盖在打铁匠的重锤之上,四两拨千斤地抬动重器。
“莫耽误我做活!”
宋锦安却未叫打铁匠唬到,认真瞧着他手里的矛,”这般钝,得用两倍的力道才能戳进人盔甲中去。“
“你们燕京来的官各个站着说话不腰疼,不坐在衙役里泡茶跑来我这做甚么?”
“试试改为小锤,手打要密,趁火气未退时。”
打铁匠无奈放下东西,朝周围人使眼色,那黑压压的一排壮汉便围上来。
宋锦安小胳膊小腿站在当中委实瘦弱,她半分不惧,只仰面道,“人不可貌相。尔等不试试,又怎知我是错的?”
“大哥,你就别理她了,天天来烦我们,左右她也不是咱们这的官。”光着膀子满是油汗的人一把挤开宋锦安。
宋锦安淡定拍去衣衫上沾到的铁灰,扭头朝破烂的锻造台去。
“老瘸子,你可别叫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骗去!”几个人大笑着起哄。
叫众人唤作老瘸子的阿三抬手擦把汗,板着脸躲开宋锦安。
宋锦安脚步只停了半分,随即绕着重新站到阿三跟前,“你身为南部子民,应当也是希望我们的士兵能保家卫国,杀死更多倭寇罢?”
“这里人人都是这般念头。”
“好,那你听我的。我保证,能叫士兵们杀更多的人。”
闻言,阿三嗤笑,”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宋锦安挽起袖子,比划着手中的图纸,“你瞧,弓弩这般做能省不少力……”
阿三眉头愈听愈松,抿着嘴吝啬颔下首,“这点子我确实头一遭听,若弓弩做好,我给姑娘看看。”
“多谢。”宋锦安真情实意道句谢,复在锻造坊转悠一圈,细记下他们常用的铁锤重量同一些火炉的煤炭。等忙活完一遭出门时,已然是将夜。宋锦安抱紧怀中一沓册子,赶忙朝院内去。
青色裙摆叫石板间的积水溅到,染上墨色灰点,宋锦安稍提起下摆,少女双小巧漂亮的绣鞋如蜻蜓点水般轻盈跨过。
薛大人含笑冲身侧谢砚书道,“瞧得出宋五姑娘是个爱学的,这几日回回跑来锻造坊,阿武同我说他都熟识宋五姑娘了。”
谢砚书袖口下的手微紧。
“宋五——”薛大人扬声唤来宋五,上前几步站在石墙前。
几步的路,谢砚书却顿了足,只藏匿于石墙后,未跟着薛大人一道。
隔面石墙,他能听得薛大人例行公事般的询问和她贯沉稳的回应。足半柱香,薛大人面带喜气送走宋锦安,不无得意朝谢砚书解释,“宋五说想叫阿三打批弓弩,届时我也去瞧瞧好不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