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还说呢,这戏你连师叔都不说,害的他当真以为咱们祖师爷留下轮回转世的术法是真,现下还在钻研。”
方住持乐呵呵,对此话未接,慢悠悠看着小和尚一步一顿地磨出屋子。复盘起手中珠子,看着墙上的观音像半晌不出声,只重新拿出宣纸。薄薄张纸上落笔草率,字飞舞得看不清,隐约见几行字:
我欲斗转参横来救阿锦,然重生一术唯有缘者可灵。蹉跎数载无力重回少年时,故出此下策送你回去。我曾强求于噩梦伊始改写一切,然世间命数有定,我所作所为不过是苦苦挣扎。若阿锦注定逃不过死劫,不求破镜重圆,但盼她改头换面存得一线生机。
望方小生前去南疆寻得护心蛊,此蛊可保濒死者最后丝心脉,助阿锦瞒天过海。此后至爱之血为药引,世间灵药滋养四载可破蛊,重唤她生机。往后我同她的缘分不可道破,否则再度前功尽弃。我历经三十余载觅得此法,千百期冀全系在方小生之手,务必小心。
盼阿锦平安喜乐。
良久,方住持叹出口气,将宣纸收入怀中,低喃,“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然做完,再不能胡乱干预,否则没等遇来三十年后的你,我先老死了去。”
说着,他露出老顽童般的笑,“不过应你的要求,年少时的你确实叫阿锦小姐折腾得不轻。罢了罢了,你自求的苦吃,我也不能拦着。”
桌面一长串师门的牌子发出清脆板击声,最下张牌子刻着——方氏,庆澄十年人氏。
寺庙外的宋锦安拧紧眉头目送小和尚的离去,喃喃,“这一世的宿命?”
骤然,她觉冷极。曾以为是菩萨怜悯换来重生,现下看,她的命并非是上天垂怜,而是有人强行改命。好似两方博弈,她身为宋锦安既是棋局中的一枚棋子,也是那最后枚改写胜负的关键。
宋锦安抬眸看眼天幕,不知不觉月挂树梢,寒气逼近。又是一年冬,今年她能捱过去么?
她未听从小和尚的话离去,反倒是走入寺庙的往生殿。里头安安静静又黑乎乎,显得阴森极。宋锦安吹吹蜡烛,小心翼翼摸索着墙壁朝内侧去。走了一圈她察觉不到半点异样,直直停在牌位处凝视。
良久,宋锦安侧目,大跨步走向供奉菩萨的地砖面,一块块敲着,总算摸到不同寻常的块。宋锦安微喜,顾不得那些和尚会不会来训斥,轻手轻脚朝暗门内望去。仍旧是个供奉牌位的地儿,不过桌面摆着的香炉像极一场诡异的法事。
宋锦安捏着未处理干净的符纸细看几眼,窥得个谢字。
忽,宋锦安心底隐隐有个荒谬的想法,她在殿里一点痕迹都不肯放过。如愿找着写有她生辰八字的娃娃,地面上没清理干净的血渍。想起那时,来香山祭拜的谢砚书似乎脸色格外惨白些。
“你若想知道这一切的答案,何不亲自去他屋内看看。今明两日,谢砚书回不来。”姚瑶从房梁上跃下,双手抱胸等着宋锦安的答复。
宋锦安平静站起身,“你怎还不走?”
“我都是你的人了,怎么走?”姚瑶笑眯眯歪着脑袋,“等谢砚书回来把我的卖身契给你,我都不带搭理那边的。”
宋锦安反问句,“你在怂恿我去翻你旧主的屋子?”
“谢砚书的屋子里秘密可多,难得他不在,我替你支开风影,你确定不去?里头说不定还有你要查案子的线索。”
死局
叫姚瑶说道一晚上, 翌日早宋锦安还是坐着车骑在谢府院门前停停。
姚瑶轻车熟路开了后门,“你尽管去搜罗,我替你守着。”
树上无声无息跳下个人, 高大的身躯堵在姚瑶跟前。
姚瑶愣一下。
风影道, “我知晓你要带谁来。”
姚瑶尴尬笑笑,“是么?”
风影不看她,只对着车骑内的人作揖,“阿锦小姐想去便去罢,我自然不会告知主子。只是有句话我私下想说道。”他顿顿,“今儿是主子的生辰。他写信说愿能赶在今儿给你件喜事。”
“甚么喜事?“姚瑶挑眉。
风影沉默下,闷声, “还是交与主子亲口说罢。”
“大抵没机会亲口说,阿锦小姐马上便要启程去边塞。”姚瑶贴心解释句, “圣上下的旨,许诺阿锦小姐归来后满足她个心愿。”
风影欲言又止,最后甚么也没说侧身让开。
宋锦安快步下车,顺着姚瑶的指引朝谢砚书的里屋走去。
两尺晨光打在青石板上,显着倦意沉沉。谢砚书的起居室很是干净, 除去床榻,并未太多东西, 两条烟灰色帷幕挂着显得冷清。宋锦安站在屋内,四下一望, 抬手撩起帷幕, 看得正对的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