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唐虹生认出江游世,轻哼一声,不多言语,从腰间解下一把精钢折扇。这是他唐家的奇门武器,开合之间能作百样攻守兵器用。只见他那扇子一收一展,扇骨上寒光 粼粼,果真教人眼花缭乱。但江游世离得近,明明白白看出他手腕虚软,连带着手指也十分僵滞,用不出多么精妙的招数。那扇子再是花哨,在他手中也只能当柄匕 首。江游世口里叱道:“去!”更不让他扇尖,悍然将剑画个圆圈,从中一挺,挑他手腕。
这 是素棘剑法中那式“雁过潇湘”的变化,本是用来刺人咽喉、取人性命的,江游世使来少了几分狠厉,只为挑他武器而已。江游世心里已在想:“真想不到当时怎么 输与他的。”眼看那剑尖就要触到他手腕,那唐虹生绝无可能避开,忽然一股大力打在剑身上,将他长剑硬生生荡开几寸,教他挑了个空!
江 游世大惊之下回剑自守,唐虹生毫无察觉,满以为是他自个儿刺偏了,嗤笑道:“不过如此。”将扇一收,扇骨朝他打去。江游世举剑相格,只听当的一声,又有一 股巨大力量从剑身传来。江游世紧紧抓着剑柄,退了两步卸力,虎口仍给震裂了,鲜血流得满手都是。但他惊疑之中,却发现那力量并不从唐虹生的折扇传来,而是 偏了约莫半寸。唐虹生武功低微,决不能分心再去操纵甚么别的机关暗器——也就是说,还有旁人在暗暗助他!
底 下众人见他给这草包震退,一片哗然,玩笑嘲弄的声音不绝于耳。江游世手腕一抖,就要依当时和武师尹季泉切磋的路数,使出那招“珠囊决破”——这一着剑式意 指其剑光点点,密密匝匝,宛如真珠迸出囊中,可见是个绝难攻入的守着。然而他剑网还未铺开,那股神秘的劲力从他剑影中长驱直入,将他长剑打落在地。恰好折 扇递到眼前,看起来正好像唐虹生识出他破绽,一举将他兵器击落了。好一出天衣无缝的双簧!
江游世怒火中烧,将地上长剑一脚踢开,对那擂台左边道:“前辈,我们从未见过。无冤无仇,何必如此戏弄我?”
第二十四章 东箭
他与唐虹生相斗的片刻,少林、武当、峨眉的三人已聚在一起寒暄,只有蔺祺与那老尼坐在一处。江游世对着的正是他们的方位。蔺祺闻言皱眉道:“你这人好生奇怪。既然都不识得你,谁人要与你为难。”
而旁边那老尼忽然抬起头,露出脸来,柔声道:“出了甚么事情?”她长得就是个寻常老妇的模样,远乎美艳,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慈悲。这慈悲使得她又和一切老妇都不同了!
方才那股劲力次次都从他两人的方向打来,江游世有把握自己绝不会弄错。但这两人一个正气凛然,一个慈祥温柔,都不像无故偷袭的人。
擂台下有人叫道:“下去罢!你连这唐虹生也打不过!”江游世脸上涨红,仍将方才的奇事讲了一遍,底下议论更甚,多是笑他自不量力的。
蔺祺站起身来,横了一眼,下边顿时静了。他这才道:“就连我也不能单凭内力,隔空打出这几丈远。你在地上找找,有没有暗器痕迹?”
江游世果然低头在地上找起来。这暗器一定很小,几乎没有破空的声音,肉眼也绝难察觉。但那地毯上什么也没有,只积了一层薄薄的浮土。唐虹生做出个了然的姿态,得意道:“什么也没有罢,不要再找借口了……我才想起来,一年多前你就曾输给我呢。”
众人听知江游世曾是他手下败将,更是哄笑。江游世默默盯着地面,不解和怨怼几乎化作血液,在他两耳作响。蔺祺的声音在他耳中比蚊蚋还小,掩在愤血的流声下,沉沉地说道:“你且下去罢。”
江游世失魂落魄,傀儡也似地走下擂台,踏在那阶梯的一半,忽然心里一道电光闪过,大叫道:“我明白了!”三两下又跑上台去。唐虹生给他吓得一跳,道:“你做什么?”江游世不理睬他,俯身在地毯上拈了一点尘土,道:“这暗器是个捻得很小的土块,撞上我的剑,就散成灰啦!”
蔺祺摇了摇头,道:“这么轻的暗器,我也做不到。”台下群雄哈哈大笑,聂泓那少年清脆的嗓音笑得尤其尖利,传入江游世耳中,更是让他手足无措。那老尼姑似乎看他可怜极了,笑叹道:“我想这两人不必再比了。”
他只得把长剑捡回来,灰溜溜走下擂台,一面听见蔺祺说道:
“依空空师太所言,是唐虹生胜了!”
空 空师太!江游世今日听了这名字两遍,越发觉得耳熟,但这老尼又分明是个生面孔。他不愿回棚子里受旁人讽刺,于是自己钻出人群,远远地跑开。不知奔出了几 里,被一条宽阔的长河挡住了去路。那朝阳的红芒映在暗江里,好似血洒砚中,与他离开润州的那番光景何其相像。日出与日落,不是一般地死气沉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