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人答什么都又快又准,很可能就是铺陈开一场骗局,早早想好了应对各种情况的回答。
想要分辨清楚是不是骗局,就不要看她的表现,而要去观察她的目的。
现在彭夫人就觉得顾闻溪的目的有点不纯,不像是仅仅为了认亲。
可她想不出顾闻溪的真实目的有可能是什么。
望着顾闻溪手上那些伤疤,念及如果数个巧合都真实发生,的确存在她口中阴差阳错的可能,又怕是自己听故事听多了,疑神疑鬼。
沉默片刻,彭夫人到底无法因无端猜测,说出怀疑的话。
担忧被人伤害得伤痕累累的顾闻溪会被自己伤了心。
她侧眼看向李桐枝,想要小声问问该是旁观者清的小姑娘有什么看法。
谁料入目却是小姑娘失魂落魄的神情。
李桐枝见到顾闻溪,且得知了顾闻溪的名字,与梦中贺凤影亲昵称的“闻溪”二字正吻合上,无法继续像来时路上那样说服自己梦是虚妄了。
她的梦更像是预言,否则不会连真假千金这种只存在话本中的巧合都能出现在她眼前。
正值她心神俱裂时,顾闻溪像是因得到顾侍郎对身份的承认,喜极而泣说:“我上京来的路上,就有梦到母亲指引我来与您相认,果然好梦都是会成真的。”
好梦都是会成真的,那噩梦呢?
李桐枝痛苦地出神思考,注意到顾闻溪又向自己这边投来目光。
那轮褐瞳用视线在她身上上下滚了一圈,令小姑娘想到自己梦里做出害人行径时,那双眼也曾盛满期许地向她这个凶手求救。
是她推的人,却不是她救的人。
过分真实的梦境在李桐枝脑海留存下的痕迹,与真实的记忆并没有太大分别。
至少当下精神很差的李桐枝难以分清记忆与它的边界线,
尤其是在面对被害者的时候,即便知道那是在梦里,她的心脏也被名为罪恶感的小虫噬咬着。
不禁逃避般埋脸在掌中,愧疚地难以面对自己加害过的人。
她脆弱的神情落在彭夫人眼里,就像成了一只质量很差的薄胎玉器,再多得一句话伤心话,就会被击破如蛋壳般薄脆的外壁,碎成一地残片。
“桐枝、桐枝。”
当着顾侍郎的面,彭夫人不好直接叫破她的身份,只好温柔地小声唤她的名字,轻轻牵动她的袖子。
李桐枝听到她的呼唤,恍惚着放下手,视线却仍然难以对焦。
彭夫人看见晶莹的泪水滚动在她的眼眶,抿抿唇,当即没有任何犹豫地站起身,向顾侍郎点头示意道:“既然助你分辨完了,我就该离开了。”
要如何对待回归的顾闻溪,是顾侍郎和侍郎夫人该共同决定的家务事。
她作为姨母,事后会来多问一句表示关心,倒不必现在就掺和进去讨论。
毕竟妹妹彭堇言死去,她与顾嘉莹不熟,与顾闻溪更是今日第一次见。
现在她更关心的人是精神状态很差的李桐枝。
不等顾侍郎出声挽留客套,她自顾说完告辞的话,便牵起李桐枝的手,领她匆匆离开了会客厅。
离开门窗紧闭的候客厅,呼吸到外间的新鲜空气,沐浴在阳光里的小姑娘得以远离她惊惧的源头,面色终于和缓下来。
彭夫人取出叠放在袖中的丝绢绣帕,轻轻沾去她眼尾处的湿意,怜爱地说:“殿下是身体有哪儿不舒服吗?别担心,咱们马上就回府去,找医师为你看看。”
言语间,彭夫人换回对公主应有的尊称。
可心防脆弱的李桐枝现在有点受不了距离被拉远的称谓。
她可怜兮兮地抬起潋滟杏眸,小心握住彭夫人的手腕,像只受伤的幼兽用湿漉漉的眼睛向母亲撒娇般,嗫嚅道:“夫人,你叫我的名字吧。”
彭夫人愣了愣,好看的眉眼间缱绻入温柔,耐心地说:“好,桐枝,我的好姑娘,不要伤心了。我们这就回府,我命人去找凤影,让他也来陪着你好不好”
被她的温柔安慰住,李桐枝吸了吸鼻子,乖巧地点头。
不过并不需要彭夫人回府支使人去找贺凤影。
她们还没有登上停在顾侍郎府邸前的安车,就听到一阵马蹄声靠近。
俊逸的少年郎勒马停住,动作利落地下了马,迎至安车前,向彭夫人拱手拜了声“母亲”,接着就全神贯注在自己心爱的小姑娘身上。
下人在府上没有找到他,禀报彭夫人前,向忠义侯禀报了九公主的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