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自若从容,抛出一句震惊的话:“容之给我递过家书了,别院的事烂在肚子里,你就当不知道。”
稀松平常的语气,却叫宋卿时怔在原地,魏远洲都给婆母交代清楚了?
这样也、也好,她单独面对婆母,最怕说错话。
“……好。”宋卿时乖乖点头。
得到她的允诺,谢氏重新执起了那本书。
翻看了两页,似是见她还没走,谢氏指尖轻点桌面,挑了下眉:“还有什么事吗?”
“儿媳还没喝姜汤呢。”宋卿时难以置信地惊呼,随后又觉得大声喧哗失了礼数,垂下眸道:“婆母怎得连这个都忘了。”
她的抱怨声若蚊蝇,透着几缕不易察觉的委屈。
谢氏敲击的动作一顿,确实是她叫人去熬煮的姜汤。
睨一眼小姑娘受伤的表情,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咬着唇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与小时候吃不到糖时一模一样,不由扯了扯唇角。
但很快,她又板起了脸,沉声教训:“一碗姜汤而已,还埋怨起我来了?”
是啊,一碗姜汤而已,换做旁人送到她面前,她才不会领情稀罕呢。
可这是婆母特意命人给她熬煮的,自打婚事定下后,难得受到婆母一回细心照料,她可不愿错过。
反被倒打一耙,宋卿时更委屈了,小嘴一瘪:“儿媳不敢。”
谢氏难得心情好,笑着打趣她:“不敢?我看你敢着呢。”
亲密的话语一来一回,因为种种而疏远了的关系,倒缓解了不少。
喝过姜汤,谢氏没再留她,叮嘱她几句照顾好身子,就放她回去歇息了。
回到竹轩堂,抵不住身上的疲惫,宋卿时简单收拾了一番,就躺进了熟悉的被窝。
因为懒得往里面挪,她睡得是魏远洲平日里躺的外侧,鼻尖总是若有若无的萦绕一股清冽的气息,冷淡而又强烈,就像是魏远洲在旁边哄着她入睡。
坏东西。
她喃喃骂着。
若不是他,她不至于生病不舒服。
嘟嘟囔囔骂了一会儿,或许是那碗姜汤起了作用,她很快就沉睡过去。
到了快用晚膳之际,外头忽地又落起细碎的雪花来。
院中枯树本就银装素裹,雪势渐大,那交错的枝丫上的白色越堆越多,似有野心延伸至天际。
沉寂之中,隐约可听见扫雪的丫鬟脚下厚靴子踩在积雪上的细碎声响,嘎吱嘎吱,平白扰人清梦。
宋卿时在绿荷来唤她起身用膳前,醒了过来。
冬日里睡觉不似夏日里随意,四肢四处乱窜,在床榻上寻找清凉之地,冬日里恨不能整个人缩成一团,往外挪一寸都不肯。
宋卿时不想轻易地离开暖和的被窝,磨蹭了又磨蹭,好不容易做好准备要起床更衣时,她的余光敏锐地瞥到了绿荷身后那抹撩开珠帘的身影。
下意识的,她火速闭眼,将探出被窝的手指又缩回去。
绿荷不明所以,还以为她是又想赖床,顾忌着她还生着病,不好用之前商量好的强硬手段拖着她起床,只好叹息一声,开口软声相劝。
但是口还没开,背后那道不同于小丫鬟的沉重脚步声,就止住了她的念头。
刹那间,她就明白了自家娘子为何会突然闭上了眼。
绿荷麻利退到一边,屈膝无声行礼,虽然不知自家娘子的用意,但仍然配合着其做戏。
魏远洲不觉有他,压低了嗓音问:“什么时候病的?睡了多久了?”
“早间您走后,娘子就有些不适了,这会儿已睡了一个半时辰,奴婢正想唤娘子起来用膳。”绿荷哪怕知晓宋卿时是在装睡,却不自觉也放低了声量。
宋卿时表情不动,藏在被褥下的手指却忍不住蜷缩,忍不住猜想魏远洲是不是回府后先去了婆母那,不然也不会知晓她病了。
正当她失神时,感受到一只略带冰凉的手搭在了她的额头,激得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对方愣了一下,随即追上来,停留片刻,又收了回去。
不久,魏远洲嗓音格外轻柔道:“病了?”
这是猜到她醒了。
装睡一秒破功,宋卿时忍不住撇撇嘴,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便是魏远洲脸上溢出来的关心和担忧,宋卿时心中顿时发暖,嘴上却故意哼哼唧唧:“嗯~难受。”
这声音实在是矫揉造作至极,惹得绿荷抬手捂着唇憋笑,哪怕受到宋卿时的眼神警告,也未有半分收敛之意。
“你去让厨房把饭菜送过来。”宋卿时只好开口支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