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会在短时间内要了人的命,只会在无数个没人知晓的瞬间,缓慢的、一点一点的割入骨髓,隐痛传至心扉。
严庚书回了院子后,方尔南还没回来。
一只灰扑扑的野猫跟着他溜进了屋,严庚书找了条鱼,俯下身放在它面前。
看他的熟稔程度,这只小猫应当是他们家的熟客。
李婧冉在旁边看着严庚书毫无异色的模样,抿着唇望他,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妙。
如今严庚书越平静,她越是心慌,生怕他又会做出什么偏激的行为。
她眼睁睁看着严庚书挑水,劈柴,昔日拿剑握刀的手如今做起零碎的家务事时同样是利落的。
得知自己的病情看起来似乎对他没有分毫的影响。
他料理好一切后,才转身进了屋,锁上门闩后才从床头柜里抽出了个檀木盒。
檀木盒雕工格外精致,对以前仍是摄政王的严庚书而言自然不是什么稀罕物,如今出现在这洁净却颇为简陋的两室小院时却显得格格不入。
“咔嚓”一声,檀木盒被他轻巧地打开,动作分外小心翼翼。
李婧冉往里头瞄了一眼,顿时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二话不说就飘出门去找门口的那只小灰猫。
「猫总啊猫总,拜托你了,给个面子,借我个身体,谢谢谢谢。」
李婧冉双手合十,分外诚恳地和小猫打了个招呼。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逐渐便重,视野开始变得越来越狭隘,最终被局限在一个离地不过几十厘米的视野。
李婧冉抖了下自己如今的猫躯,又瞧了眼她的小短腿,翻起爪爪时还有些不平衡,在地上滚了一圈才勉强习惯了这具新的躯壳。
她边往屋子里撒腿狂奔,边在心中叹气:她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卑微的穿书者,竟都沦落到要问一个猫咪借身体了。
撞开门的那一刹那,严庚书刚好从黑檀木里把暗黄油纸包拿了出来。
李婧冉顿时连毛都炸了起来,两条后腿一蓄力,在空中划出了一条淡灰抛物线,“嗖”得一下从地面跳进了严庚书怀里。
严庚书被她袭击了个措手不及,眼皮一跳,手指陷入她的长毛里,单手搂着她。
他仔仔细细地把那油纸包重新放回盒子里,合上盖子后才将视线落在自己怀里的小猫身上,嗓音低低:“不是刚喂过你吗?怎么又捣乱?”
李婧冉想到方才他手中那个疑似五石散的油纸包,又听他对猫咪说话的语气都比对她的温柔,一时间悲从心来。
宛如含着碧波的绿色瞳孔注视着严庚书,李婧冉凄厉地“喵”了一声,以示自己的愤怒。
严庚书敛着眼眸时,眼下的泪痣都变得柔和,这种神色配上他锋利的轮廓便显得格外令人心动。
即使李婧冉如今是窝在他怀里仰望的死亡视角,自下而上看着他清晰的下颌线,都不得不承认严庚书的骨相线条当真很流畅。
他的脸部没有一丝赘肉,皮肉贴合度高,是很抗老的骨相,甚至可以说像是一坛美酒,越酿越使人沉醉。
若不是他鬓边的银白发丝,就连李婧冉都几乎看不出十年光景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严庚书以前有多铁面无私,如今瞧着就有多温柔,骨子里的肆意妄为和无所顾忌都慢慢被时光打磨得平滑光洁。
他双手把怀里的猫捧起,迟疑地瞧着它,总是隐约感觉......自己好像在它的眼睛里,看到了愤怒?
李婧冉被他架得不上不下,无力地在空气中蹬了下爪子,但挣扎半晌也未果。
她感觉一阵窒息。
好想报警,严庚书他是一定要用这种姿势抱她吗?
这简直不像是一个带过孩子的父亲会用的姿势。
李婧冉突然很敬佩方尔南,觉得她这些年里能在严庚书手底下茁壮成长,着实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一人一猫注视着彼此半晌后,李婧冉没了脾气,爪子朝桌上的黑檀木盒指了指:“喵,喵喵喵?(你为什么又要想不开?)”
严庚书心领神会,了然地回应道:“你想吃?这里面的东西可不能吃。”
李婧冉对他怒目而视:“喵喵!(你都知道不能吃,你为什么还要吃?!)”
“屋里好像也没鱼了.......”严庚书搂着她的手指松了几分,漫不经心地给她顺着毛,目光在屋里环绕了一圈,思索片刻后好声好气地和她商量道:“鸡蛋行吗?”
“喵!!!(吃吃吃,你怎么就知道吃!)”李婧冉感觉自己没选对身躯,她好歹应该穿个人啊,如今倒也不至于鸡同鸭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