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很轻,像是生怕会惊醒他一般:“我还欠你一个愿望呢.......你睁开眼,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烛火在殿内轻曳,氤得许钰林苍白的脸庞都多了几分暖意。
许钰林从不会拒绝李婧冉的,但这次他却不能再回应她了。
李婧冉只觉心口像是被挖了个巨大的破洞,她被无尽的背悲恸吞噬,又哭又笑,笑的是她觉得这个地方当真好讽刺。
裴宁辞心中的痛不比李婧冉少半分,他强行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极轻地将许钰林安置好。
望着李婧冉双眼无神的模样,裴宁辞的喉结滚了下,朝她伸手低声唤道:“李婧冉,你清醒些。”
他的情绪永远都是淡的,纵是心中巨浪翻涌,面上也不过是几滴隐忍到了极致的泪。
李婧冉扯了下唇,抬眸望着神色间微有隐痛的裴宁辞,眼神带着几分凉凉的嘲意:“裴宁辞,死的这个人是你的弟弟。”
她眼泪忍不住地掉:“你知道他为何要建千机楼吗?他这辈子都在为你操心。”
许钰林其实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他对物质并没有什么需求,哪怕是粗茶淡饭也能泰然处之。
他为何要劳心劳力地去花心思做这个楼?
李婧冉当时也曾觉得疑惑,她曾经问过许钰林的。
约莫是在又一个平凡的午后,灿橘的光线洒满人间,他们那时候的关系有些难言的尴尬,是她在千机楼为了树立一个劝退他的渣女形象,故意装作不知他的身份并强吻了他这位“千机楼楼主”后。
彼时,两人之间尚未把话挑明,关系有些微妙的尴尬,但是这种难言的情绪总是被他们心照不宣地掩盖得很好。
他们静静站在夕阳下半晌无言,李婧冉觉得有些不自在,因为这种无声陪伴彼此看夕阳的行为在单纯的友人间,着实有些过了界。
世上总有着很多不说出口的隐形潜规则,比如去菜市场买肉必须要先付钱才能避免被宰,装修千万不能找熟人,接过吻的男女不一定就是恋人。
李婧冉感觉自己和许钰林之间的这道“潜规则界限”已经被模糊了,这让她很心慌,想阻拦却又感觉有些无力。
她只能尽可能地把脱轨的迹象拉回来,像个朋友一般自然地开口问他:“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开千机楼啊?”
李婧冉故意笑着调侃他:“我觉得你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冬日赏雪夏日饮茶的清闲命,而且估摸着还会找个惬意的地方隐居,怎么看都不像是这种操劳个性啊。”
许钰林闻言有些无奈,垂下眼弯着唇,沉吟片刻后才温声反问道:“您为何会生出这种想法?”
他在她心中,难不成是那种二世祖性子?
李婧冉被他问得沉默了几秒,这才慢吞吞地扫了他一眼,唇齿间吐露出一个字:“脸。”
许钰林失笑,倒也并未多说什么。
她向来是直白的,以前没那么熟时总是会目光不由自主地瞟他,许钰林先前每次和她谈些事情都会默默多加一件衣服,领口都拉得严严实实,尽量别把自己的手往她眼下晃。
如今稍微熟一些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故意用这种不加掩饰的方法来表达对他的欣赏。
但爱情很多时候就是一种朦胧隐晦又难以捉摸的东西,没人知晓爱神丘比特的箭会在什么时候射出,也无人能揣测爱意究竟会在何时降临。
当李婧冉大大方方地赞赏他的外表时,她又何尝不是在一而再再而三地划清他们之间的界限?
许钰林的心思百转千回,但他却不知他着实是过度分析她的想法了。
李婧冉只是在很单纯地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了口,倒的确没有那么多被他引申出来的意思。
许钰林生了副世家公子的温润面庞,眉眼如画,唇色偏淡,是那种看起来便清矜动人的如匪君子。
李婧冉见他的第一眼,便觉得他像是清柔的月亮,但他不似月光那么遥不可及,反而更像那檐上霜。
人过分完美了便会变得单薄,指的既是容易被老天收了性命的薄命,也是距离拉得太开的遥远感。
许钰林和裴宁辞曾在李婧冉眼中都是这种较为单薄的人,裴宁辞是因为太冷太大淡,而许钰林恰恰相反,是因为太过温和无害。
就好像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动怒,他好似不论何时都是浅浅笑着的。
可那一日,许钰林身上的薄雾仿佛被吹散了,李婧冉从中窥见了个更为真实的他。
许钰林曲解了李婧冉的意思,静默两秒,口中转移了话题:“嗯,这千机楼的确并非出自我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