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李元牧的这些规划能帮助她留名青史,但华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耻辱。
他觉得她一定就不如他吗?
他是认为光凭她一定会铜陵不好大晟吗?
他究竟是几个意思?
她的眼眸都红了,忍不住将东西往李元牧脸上重重砸去,拔高嗓音呵道:“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
李元牧没躲,锋利的奏折硬角刮破了他的额角,他跪在她身前闭了下眼,鲜血蜿蜒,为他纯良的容貌中添了几分艳。
“华淑,”李元牧的声音依旧是平静的,他甚至自下而上朝龙椅上的她仰脸笑了下,“你应当知晓吧。”
李元牧那双黑漆漆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着她,红润的唇一张一合,宛若深渊:“你终其一生都无法超越我。”
华淑看着自己的这位手下败将,心中却觉得无与伦比的后怕。
幸好,幸好李元牧动了情,幸好李元牧为一个女子失智般放弃了一切。
他是多么可怕的一个存在啊。
华淑已经算是佼佼者了,平日里只有她碾压旁人的份儿,但对上了李元牧,她当真便只能按照他的话一步步走下去。
世上无人可以掌控李元牧,除非他心甘情愿。
而能让李元牧心甘情愿装乖撒娇的,恐怕也唯有李婧冉一人了。
华淑如是想着,心中反而一点点安定了下来,她回视着李元牧,冷声道:“你如今给我这些又是想做什么?”
“我要去乌呈。”李元牧波澜不惊地说了五个字。
他今日做的事、说的话,一个比一个令华淑震惊,她的神色都龟裂了,忍不住道了句:“你有病吧。”
乌呈大部分的高官都已经见过了李元牧,李元牧若是去了乌呈,稍有不慎就会被抓住。
昔日的一国之君落入了他国之手,而且如今还隐有三国混战的苗头,倘若真的开战了,他无疑是会被当众折磨得最凄惨的俘虏。
李元牧却恍若未闻,只是说:“我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乌呈。”
华淑简直无语了。
她好惶恐,她居然跟这么个东西是一母同胎,她不会被他传染这种疯病吧?
爱情可当真是个可怕的毒素,比这世间最猛烈的巨毒还要害人。
她沉默了半晌,才对李元牧道:“你自己去送死倒也无所谓,但本宫不会给你一兵一卒。”
“嗯。”李元牧极轻应了声,“我知晓。”
华淑从没在意过他的死活,除非他能拿出等价的利益,不然她是不可能帮他的。
华淑又沉默了。
须臾,她一言难尽地扫了眼自己的弟弟,看在这玩意儿跟自己还有点血缘关系的份儿上,大发慈悲地关怀了他一句:“你有几成全身而退的胜算?”
李元牧乌睫轻垂,看着纯净又乖巧:“一分吧。”
华淑:“......”
“你知道的吧,看在母妃的份儿上,我这辈子都不会亲手杀了你。”华淑冷不丁对李元牧说了句。
所以他好好权衡。
失了帝位后,是继续在大晟做个养尊处优的闲人,还是去乌呈送死。
李元牧无声地笑了下,话音一转:“你当你这些年为何还活着?”
华淑扫他一眼,倒是并未同他计较。
因为她心中清楚,李元牧让她活着并非是因为他们是世上唯一的亲人。
更因为李元牧重情。
扪心自问,她若是李元牧都万不会做到这个份儿上,他有时候倔强得都到了愚昧的地步。
当真像是个认死理的金毛犬,只要感受过温暖,哪怕只有一丝半点,都终其一生不会做出伤害之事。
他对自己都如此,像李婧冉那般打心底里爱护他的人,李元牧没理由放任她不管。
更何况,他爱她。
李元牧并未起身,反而屈身以额触地:“朕代天下百姓,叩谢华淑长公主的善待之恩。”
折了腰,却折不断一身君子骨。
他最后一次以一国之君的身份自称,为的却是祈求她善待大晟。
李元牧为国殚精竭虑了数余年,如今重担卸下,他终于可以喘口气,为自己而活一回。
小狗是可以为了主人去死的。
李元牧永远是李婧冉最忠诚的小狗。
李婧冉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居然能从裴宁辞嘴里听到这种话。
毕竟裴宁辞着实太清高了,他生了副不染情欲的模样,孤傲淡漠,情之一事放在他身上简直就是一种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