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缕发丝被他轻轻挑起,裴宁辞手起刀落,割断了她的一段青丝。
发丝断裂,不轻不重的拉扯力度骤松,她的发尾再次轻飘飘地落回她的肩头,随之一同松懈下来的是李婧冉高悬着的心。
裴宁辞果然没有杀她,李婧冉心想。
她并未睁开眼,因此李婧冉错过了裴宁辞脸庞闪过的复杂神色。
裴宁辞收起薄刃,望着指尖的那一缕发丝,面上有怅然,有如释重负,有许许多多裴宁辞先前从未表露出来的情绪。
他垂着眼,将指尖的发丝打成一个简易的同心结,像是亲手为自己埋下了个解不开也吹不散的羁绊。
裴宁辞就像是浩瀚宇宙中的一艘飞船,然而早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脱了轨。
他自认自己的情感是淡薄的,他对李婧冉并没有太深的感情,可面临抉择时,裴宁辞才发现他早就无法自控了。
裴宁辞自幼年便接触了周易星盘命卦等事物,这些年来算出来的无一不灵验。
他分外坚信这种占卜之术,而他给自己算出来的命盘上,清清楚楚地给他指明了方向:要么杀她渡劫,要么陷入深渊。
裴宁辞从没想过逆天而为,他也知晓杀了她是最适合的、也是唯一的出路。
他比谁都清楚放她一条生路意味着什么,但裴宁辞依旧这么做了。
在红尘劫和她之间,裴宁辞选择了她。
月亮的清辉洒了满室,裴宁辞俯下身,侧过头靠近李婧冉。
李婧冉不知裴宁辞心中所想,也并不完全了解红尘劫对裴宁辞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只以为红尘劫对裴宁辞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就算不渡劫也未尝不可,而渡了劫只会让他从此居于那无上之巅。
她不知道红尘劫是裴宁辞的生死劫,他选择放弃渡劫时,实则已经在清醒地看着自己走向无可挽救的田地。
如今感受着裴宁辞的再一次的靠近,李婧冉心中不由地有些紧张:裴宁辞他该不会是反悔了吧?突然觉得还是给她来一刀更加划算?
就在李婧冉犹豫着不知是否要睁开眼时,她却感受到额上微凉。
裴宁辞很轻地吻了下她的额。
倘若裴宁辞此时面前有一面铜镜,他会发现镜子中的人是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分明是熟悉的脸庞,金眸中却带着连他自己都从未见过的温柔。
不过是一个命盘罢了,裴宁辞心想。
既然世间难得双全法,那他便逆一回天又何妨。
废弃的寝殿之内,竞争对手倏得睁开眼,自榻上直起身。
「道具解冻了吗?」竞争对手对系统问道。
系统的机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平静无波地道:「已解冻。请问宿主是否要使用道具?」
「是。」竞争对手眼眸黑沉一片,「开启传送阵,把我送到裴宁辞那边。」
一阵昼白的光亮自废弃的寝殿绽出,不过须臾便再次回归了平静。
路过的宫人揉了揉眼,嘀咕着只当是自己看错了,也并未在意。
谁都不知道,本应被关押在废弃寝殿的人,已经在那一瞬离开了屋子里。
竞争对手遇到裴宁辞之时,裴宁辞正坐在披星戴月驶往乌呈的马车之上。
羊肠小道之上,竞争对手远远瞧见马车驶来时,毫不犹豫地上前,张开双臂挡在小路中央。
乌呈属下见状,连忙一勒绳索,马匹高抬前蹄发出长长一声嘶鸣。
“不要命了?!”乌呈属下朝挡路者冷声呵斥道。
竞争对手却恍若未闻,径直忽略了他的发难,扬声对着紧掩的车帘道:“祭司大人,草民有要事须即刻与您商讨!”
马车内半晌都没传来裴宁辞的答复,竞争对手的心跳快得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青布车帘将马车内的情景遮了个严严实实,在竞争对手紧张的静候中,一道淡漠的嗓音透过车帘撞入他的耳膜。
“碾过去。”马车内的人如是道。
乌呈属下应了句“是”,眼看他就要扬鞭策马,竞争对手下意识想往旁边避。
但他转而又想到了在李元牧和严庚书那里吃的瘪,心知裴宁辞这边目前是他唯一的希望,咬了咬牙,脚下生根般驻足原地,继续道:“你不想知道谁害你跌下了神坛吗?”
马车内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鞭子的破空声传来,狠狠抽到了马匹上,身型雄壮的汗血宝马受了痛,顿时开始撒蹄向前奔。
竞争对手眼睁睁看着马车距他越来越近,再次开口嘶吼时嗓音都被吓破:“是关于李婧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