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原本正在为李元牧上色,用银针沾着颜料在他的刺青处下手快准狠地往里头穿刺着色彩。
他一边重新上色,一边看着李元牧背上的细小血珠在心中感慨:这能当圣上的人也不容易啊。
要上色的刺青本就比寻常的刺青还要疼上千百倍,郎中先前曾把一个肌肉虬结的男子扎得哭爹喊娘。
李元牧的皮肤比他先前的所有主顾都要更薄,他一开始还心惊胆战的,生怕自己下手一重就会被这位传说中阴郁偏执的圣上诛九族。
谁料真正刺青之时,他发现李元牧自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的。
冷汗湿润了他的发丝、面庞,但少年却好似感受不到痛意一般,自始至终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明日晌午后再来”。
因为李元牧料想李婧冉起得没那么早,等她收拾收拾来宫里找她的驸马后,应当已经是晌午之后的事了。
而现如今,李元牧原本也无甚表情,谁料他微微偏了下脸,余光里瞧见屏风外再次被推开的殿门时,下一针落下顿时让他身子一颤。
郎中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狠狠抖了下。
他力道分明没变啊?况且最疼的肩胛骨那边已经补完色了,陛下如今这是痛个什么劲?
郎中万分惶恐,随后就见方才神色冷淡的少年天子就好似突然被人打开了疼痛开关似的,颤抖地隐忍喘息着。
李婧冉绕过屏风后,看到的恰好就是这么一幕。
李元牧的指尖原本便白到剔透,如今紧紧地攥着枕间,下唇都被他“无意识”地咬破了,鲜红的血色衬得他的脸庞愈发透着种惊人的纯洁漂亮。
“陛下,您再忍一下别乱动,草民怕下针下歪了啊。”郎中手里捏着银针,对这位突然不配合的主顾表示很苦恼。
李婧冉几步走到床边沿坐下,手帕轻轻沾了下李元牧额发的冷汗,心疼得不行:“怎么样啊?要不别上色了,怪折腾人的。”
李元牧轻喘了声,指尖无力地圈着她的手腕,嗓音虚弱:“姊姊陪着我便好。你先前说过,喜欢紫......”
他话说到一半,似是自觉失言,抿着唇将剩下的话尽数咽了下去。
“你怎么这么倔呢!”李婧冉斥了他一句,抬眼看向郎中:“有什么本宫能帮得上的吗?”
郎中捏着银针,目光下意识瞟向李元牧,瞧见李元牧眼睑微敛,分外乖巧地道:“听说坐起来会好许多。”
郎中:“啊对对对。”
从未听过如此荒谬的言论。
李婧冉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小心翼翼地扶着李元牧,让他盘腿坐起身,而李元牧则好似坐不住一般,虚弱地往她怀里靠。
他的高烧还没完全褪去,最起码他毫无阻隔贴着她颈窝的额头是微烫的,轻颤的呼吸间也有些灼热。
李婧冉看着他遭罪的模样,只能无声叹息,任由李元牧将头靠在她身上,小心翼翼地帮他把散下的发丝撩至他身前。
“这样可以吗?”她出声和郎中确认道,言罢还不望为他们这“姐弟情”找补:“我们......咳,弟弟从小就比较粘本宫,他娇气得很,还怪爱撒娇的,让你见笑了。”
李元牧动了下身子,呜咽了声,听到“弟弟”二字时,张口在她纤细的脖颈轻轻咬了一下,温热的舌若有似无地舔过她的肌肤。
不疼,却异常暧昧。
郎中只当自己瞎了,眼观鼻鼻观心:“可以。那草民继续下针。”
银针尖端沾着瑰丽的色彩,仿佛某种能蛊惑得人丢了性命的剧毒。
李婧冉不忍多看,只转过脸去,纤细的指尖插入少年乌黑亮丽的黑发,宛如在安抚他,又仿佛在将他禁锢在自己的怀里,让他不要乱动。
李元牧迷恋地嗅着她身上的馨香,却闻到了她身上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目光也瞧见了另一人仿佛耀武扬威般在她衣袖留下的痕迹。
少年纤长的眼睫遮着瞳色,也掩住了他眸底的阴沉。
他搂在李婧冉腰肢的手收紧了几分,另一只手狠狠攥着她的衣袖,就仿若是在捏着另一人的脖颈。
李婧冉察觉到了,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问道:“很疼吗?”
李元牧眼睫轻颤,抬眼时神色已经完美地换成了更能博她怜惜的可怜模样。
他杏眸噙着水光,从眼下到鼻尖也通红。
如她印象中的那般,娇气又漂亮。
又是一次下针。
他隐忍地哼了声,喘息着对她低声道:“好疼。姊姊,我好疼啊......”
因为要刺青的缘故,原本光线较暗的殿内依旧门窗紧闭,但却点了好几个烛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