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从木箱里拿出颜料和银针,擦了把额上的汗,轻轻应了声“是”。
诸宁殿内。
李婧冉走进去时,明沉曦正好整以暇地坐在窗边,微眯着眼晒太阳。
他听到动静回眸瞧她一眼,温柔小意地朝她轻笑了下,在阳光中朝她伸手:“妻主,您这弟弟可真会折腾人。”
李婧冉目光略过殿内的一众奴才,分外自然地走到他的躺椅旁,握着他的手陪他演道:“让驸马受委屈了。”
离得近了,李婧冉才发现明沉曦的瞳仁在阳光中并非是纯粹的黑,而是荡着些许的琥珀色,看上去分外优雅。
他的脸庞轻轻贴着她的掌心蹭了下,颇为懂事地道:“只要妻主爱我,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明沉曦的脸庞写满了爱意,缱绻地对她道:“入乡随俗,陛下让我入宫学些大晟的规矩也是应当的。”
光线柔和,他身子坐直了几分,朝她仰脸笑,刹那间仿佛能让人在朔雪寒冬听到繁花盛开的动静。
李婧冉立于他身前,挡住了不远处奴仆的视线。
殿内的奴仆们只能看到长公主恍若被蛊惑般弯下腰去吻驸马,一时间都下意识避开了目光。
而在气息交缠间,李婧冉停在一个分外暧昧的距离,用气音问明沉曦:“二殿下,可有什么发现?”
明沉曦手指漫不经心地在她娇气的锦绣袖角上掐出了几个痕迹,低声应道:“大晟皇帝太狡诈,一直以礼仪为名将我关在大殿内,我根本没有机会摸索到皇宫的其他地方。”
李婧冉在心中松了口气,心想李元牧果真是个聪明的,听懂了她的意思,提防着明沉曦呢。
明沉曦想到自己在皇宫中的惨痛经历,不禁骂了句:“他可真不是个东西。昨日愣是让我学礼仪学到了一更天,今日四更不到又着人把我唤了起来。他们大晟人竟如此丧心病狂。”
李婧冉:......
好吧,看来李元牧不仅是把明沉曦当成卧底来提防,他还把他当作情敌公报私仇。
“你说的对。”李婧冉语气有些麻木,转而又问道,“那二殿下准备如何去做?”
明沉曦勾着她的力道重了些许,让李婧冉更加贴近他几分。
在隔了一段距离的外人看来,就好似是他在亲吻着她的脖颈,暧昧得令人脸红心跳。
他的气息落在她的脖颈,激起的酥痒感让她下意识想往后退,后颈却被他的掌心强硬地按着。
明沉曦微微偏头,在她耳畔吐气如兰:“不是还有你么,陛下的姊姊?”
“暗探回禀,大晟军防图就在陛下的寝殿。”
这句话让李婧冉心中震颤,明沉曦居然连这种消息都知晓?
他在大晟的眼线,真的只有她一个吗?
她的目光中不禁染上了几分犹疑:“军防图?你要这个做什么?”
明沉曦的目的是从大晟内部借力,以此为突破口杀回楼兰,逼楼兰女皇退位。
他攻的是大晟内部,而军防图防的是大晟外头,就算明沉曦拿到了军防图,对他而言也不过是毫无用处的废纸一张。
明沉曦表面上是个颇为受宠的皇子,可手上无兵无卒。
他拿到了图纸也没有兵权供差遣,更毋庸提攻破城楼,他究竟为何要军防图呢?
明沉曦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笑容款款地回视她,对她的问询恍若未闻。
他避而不答,语气依旧不紧不慢,只是对她道:“小九,别让我失望啊。”
李婧冉看着明沉曦,在他的眸光里瞧见了耐人寻味的光华,像是某种半明半昧的试探。
她的神色没有一丝破绽,也不再继续追问,只是微笑着道:“您放心便是。”
心中却仿佛被卷入了一个看不见底的漩涡,在飞快地运转着,将她甩得头脑发胀。
偷,还是不偷?
偷的话兴许瞒不过李元牧这边,而不偷的话很显然应付不了明沉曦。
更何况,倘若她的行径被李元牧发现了,他自然会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
李元牧是一国之君,就算他如今对她有情愫,他要是发现原身是楼兰的卧底后,是否还能轻轻放下?
就算她侥幸活了下来,李元牧又是否能心无芥蒂地去爱一个楼兰人?
爱到足以让她攻略值刷到要求极高的百分百。
一个是攻略对象,一个是非敌非友深不可测的“合盟者”,哪方都得罪不起。
她这简直是陷入了死局啊。
李婧冉回到寝殿的路上,已经大抵做了决定。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推开了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