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庚书身为习武之人,体温本就比李婧冉高,如今触到这冷冰冰的栏杆时顿时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有心想继续恶声恶气地质问她,栏杆这么冷方才为何不说还愣是要冻着,但又觉得这句话说出口后又会坏了自己这并不理直气壮“兴师问罪”的形象。
因此,严庚书只是沉默片刻,而后轻擦着她娇艳的唇,威胁般在她低声耳边道:“真他娘的想把你亲肿,看你还怎么去寻旁人。”
李婧冉耳边是严庚书低低的嗓音,说着露骨又恶狠狠的话语,但她心里感受到的是严庚书方才没说出口的温柔。
他当她傻瓜吗?分明就是察觉她冻着了和她换了位置,如今却还要装出这副模样。
李婧冉眸光软了些许,纤白的手臂攀着他的脖颈,踮起脚蓦得凑近他,笑盈盈地微歪了下头,用气音对他一字一顿道:“纸、老、虎。”
严庚书闻言,佯怒地又要低头吻她,李婧冉却弯着腰从他的怀中溜了出去,提起繁复的裙摆就跑,还边跑边回头挑衅他:“怎么,某人这是听不得实话啊。”
她朝他做了个鬼脸:“严庚书你就是个纸老虎,略略略。”
严庚书又好气又好笑,让了她几秒这才起身去追:“李婧冉你就是个幼稚鬼。”
纵然他已经尽可能地让着她,但两人从体力到服装都让李婧冉处于下风,被严庚书一把拉回怀里时,李婧冉还不甘不愿地道:“要不是这身衣服拖累了我,我指定能跑得比你快。”
严庚书坐在台阶上,把她拢在怀里,听她嘟嘟囔囔地抱怨着方才的“她逃他追”是个不公平比赛,凤眸中略过淡淡的笑意。
李婧冉毫不见外地在他腿上坐了半晌,只觉得在大冬天窝在严庚书这个人形暖炉怀里着实是个很舒坦的事情。
只除了......
李婧冉挪了下身子:“严庚书你这腰带怎么这么硬,下次戴着腰带时别抱我。”
严庚书瞥她一眼,任由李婧冉从他怀里爬出去,漫不经心地解了自己的披风,给她团成一团垫在台阶上。
“殿下说笑了,臣着骑装时从不佩腰封。”他不咸不淡地接了句。
李婧冉微怔片刻,反应过来后立刻“啪”得在他肩上给了一巴掌,小声骂了句:“变态。”
严庚书闻言只是低低笑了下:“怀里是自己欢喜的姑娘,比起当柳下惠,臣倒是宁愿当殿下口中的变态。”
这句话又是迎来了李婧冉的一阵讨伐,她微红着脸斥他重欲,让他控制一下他自己,骂他的话翻来覆去地说了半晌才算是出了气。
被风吹冷了脸庞的热意后,李婧冉才反应过来,她方才怼了严庚书那么多句,严庚书居然都没反驳,只是默默受着。
这搁在往日,严庚书起码要跟她你来我往地唇枪舌剑上好几个回合,战败后就很无耻地耍流氓。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安安静静。
李婧冉慢慢止了话语,尾音慢慢被风吹散。
她侧过头,凝着严庚书,像是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抓到蛛丝马迹。
夜色将严庚书英挺的轮廓映得多了几分晦涩,他眉骨很深邃,上头悬挂的琉璃盏的光线就这么平平将阴影落下来,让李婧冉有一瞬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她的心脏却骤缩了一下。
严庚书今日从头到尾都很奇怪。
他就好像是被磨钝了的剑锋,原本有多锋利凌厉,如今就被磨得多么平钝粗糙。
兴许应该称之为温柔,但温柔这个词本就跟严庚书是不相符的啊。
在李婧冉的印象中,她见过严庚书一身黑蟒袍,随意懒散地挑灯看剑的松弛状态;也见过他在飞烈营里一身骑装,意气风发地与手下的弟兄们笑骂的模样。
严庚书啊,他向来是恣意又毫无顾忌的,想要什么就去掠夺,想说的刺耳话也从不憋着,烈酒配肉才是他的常态。
而不是像此刻这般,夜垂星稀时与她坐在这墙楼的阶梯之上,安静地听她说着话。
李婧冉说不出自己心头的那种感觉,她只是觉得严庚书不该是这样的。
他身上甚至透着几分......颓靡?
就好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断舍离了某个藏在心底的东西。
严庚书见她收了声,勾唇笑着侧眸凝她:“怎么不继续说了?”
李婧冉静默片刻,轻声开口问他:“严庚书,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这句简简单单的话,却让严庚书半晌都回答不上来。
须臾,他才自嘲般转回了头,目光看着两人方才嬉闹的朱红栏杆,并未看她:“李婧冉,我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