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明已经道了歉,这位白衣公子却仍站在原地不进马车。
车夫小心翼翼瞧他一眼,才见裴宁辞微微蹙着眉,竟是有几分出神。
“......公子?”车夫胆战心惊地提醒了一句。
裴宁辞这才回过神来,神色冷漠,却再次开了口。
他看着马车门帘,仿佛能透过这帘子看到里头尊贵的女子。
“不是新婚。”裴宁辞再次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却比第一遍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空茫。
像是在告诉车夫,却更像是在告诉他自己。
依她所说,他们这应当叫......
私奔。
城南施粥处。
在上元节前夕,由大祭司亲自施粥是对平民百姓的一种赐福。
往日是因某任大祭司恰好逢水患,百姓流离失所,他那年便开了这个先例,后来便成了大晟一贯的习俗。
上元节当日,裴宁辞上午会登城楼,晚上则是在宫宴中给文武百官赐福,因此大部分百姓为了见他一面也是不易。
官府早就贴出了告示,如今城南这一块被围得水泄不通,百姓们都翘首以盼,等着这位祭司大人的身影。
为了方便,官府特意在城南集市街道上拦出了一块做施粥点。
平日里热闹的集市变得格外两极分化,大部分的摊子都歇了业,小巷里几乎都没什么人,人们都往拦出来的施粥铺挤,胜景着实具像化了“人山人海”这个成语。
裴宁辞待车夫走后,便从袖口勾着面纱遮了脸庞,随后才朝施粥处走去。
“裴宁辞。”李婧冉看着眼前这攒动的人群便觉得一阵头皮发麻,觉得自己就不该信了许钰林的鬼话。
裴宁辞一身潇潇白衣立于阳光中,闻言回身瞧她,等着她的后半句话。
轻纱罩面掩着他绝色的容颜,只露出了那双悲天悯人的金眸,周身都萦绕着圣洁的风华。
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裴宁辞从皮相到风骨都与祭司这个身份分外吻合,他光是站在那里,便好似光明都要奔他而来。
向光明而生,约莫就是最好的说法。
纵然见过裴宁辞很多面,李婧冉仍是忍不住恍神半秒,后知后觉地开口道:“本宫嫌闷,去前头走走,你好了来寻本宫便是。”
裴宁辞微微颔首:“好。”
官府维持秩序的人眼尖,瞧见裴宁辞后顿时便领着人围了上来,李婧冉连忙退避三舍,远远看着裴宁辞被一群人恭敬的簇拥下走入人群。
熙攘的人声如潮水,在看到裴宁辞的那一刻便一圈圈荡出了涟漪,见到裴宁辞便高呼着跪拜他。
每个人都格外虔诚,面上是对他的向往和敬重。
李婧冉早知人民对信仰是非常尊重的,并且在祭祀大典当日也见过百官叩首的模样,但眼前这一幕却再度让她见识到了不一样的一面。
能当官的至少都有着一定的教育水平,而眼前的民众却不一样。
当他们信奉一个人时,他们可以把他当成真正的神明来供奉。
而在神庙坍塌后,迫不及待咒骂着放火烧残骸的人同样也是他们。
这还是李婧冉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信仰的力量。
他们淳朴,热烈,更为虔诚,也更为炽热。
裴宁辞对这一切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他仅仅是在他们的叩拜中走到了施粥摊旁,随后朝身边的官员点了下头,自是有人代劳让他们起身。
堂堂五品官员卷起衣袖给他打下手,自始至终裴宁辞连那舀粥的大勺都不必碰,只须站在那边朝每一位百姓点头,亦或是简单地说一两句话,便足以让他们感激涕零。
李婧冉看了半晌,随后啧啧摇头。
她可真是罪孽深重啊。
别人因他的一两句话便又哭又笑地跪下谢恩,她却把他们的谪仙囚在榻上,迫他用那清冷的嗓音喘息着叫/床。
也怨不得原书中裴宁辞和华淑的事情曝光后,他会怨气重得直接黑化,毫不心慈手软地要封了华淑的所有活路。
她不再多看,转身离去,随意顺着那条街道走了几步。
城南大多数的人都往施粥那边跑了,越远离核心的地方便越安静。
仗着无人认识她,李婧冉也不在意形象,寻了家酒楼便在台阶上随性地坐下,撑着下巴发呆,享受着这难得的私人时间。
而就在她发呆时,旁边算命摊的神棍和摊前的年轻人对视了个眼神,确认李婧冉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后,便演了起来。
年轻人语气里是十足十地艳羡:“祭司大人果真好风采,就像神明一般圣洁。他如此无欲无求的人,应当没有任何烦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