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出去前,李婧冉却又唤住了他。
“裴宁辞。”她唤的是他的名讳,是他这个人,而不是那个带上面纱后人人都可以取代的符号“大祭司”。
裴宁辞站在前门,微微回眸,而后却见李婧冉再次朝他笑了下。
敛下了方才一切的凌厉颜色,反而多了几分内敛的温柔。
她轻声对他说了五个字。
裴宁辞心间一颤,闻言时还没理解她的意思,只轻顿了下便转身出去了。
而当裴宁辞整理好情绪,重新带上面纱换成祭司袍,从前门入大殿时,才听懂了李婧冉的话。
他怔怔望着眼前完全不透光的屏风,这才发现原来屏风将那后头的美景遮得严严实实。
里头的人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面上的怔然,而他却看不到她的神色。
裴宁辞一直以为,李婧冉今日来这么一出,就是要在众人面前折辱他,要让他承受那兴许会被人揭穿身份的惶恐。
即使外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当众被她如此玩弄对他而言已是如今的极限。
他以为.......自己方才颤抖的背影,和所有的窘态,都会被屏风外的人尽收眼底。
他们不知他新甚名谁,也不知他究竟是何身份,却会瞧见他的狼狈不堪。
可如今,裴宁辞才发现......原来屏风外看不到里头的啊。
没有人会知道屏风之后,长公主究竟对另一个男子做了什么。
也永远不会有人知晓,原来屏风后不只坐着长公主一个,先前还藏着他们奉为神明的祭司大人。
她的确是想戏弄他,也实实在在地折磨了他。
可她却也如此心软,心软得没给他留下一丝风险。
李婧冉方才低声说的五个字再次敲击着裴宁辞的心,如同寺庙里被击打的梵钟,一圈又一圈荡着经久不歇的涟漪。
她掺了几丝难得温柔的嗓音仿佛再次萦绕在他耳边,像是这世间最温柔的晚风,缱绻又缠绵:
“本宫舍不得。”
好不容易送走了裴宁辞后,李婧冉伸了个懒腰,刚想唤人撤走屏风开始和乌呈国使者营业之时,却听前门再次响起。
来者没叩门,脚步不轻不重,走到她面前敛着眼睑,在她身畔跪坐,将手中的药箱摊在桌案。
李婧冉稀罕地抬眸瞧他,却见许钰林仍在与她置气,并未直视她,只是言简意赅对她道:“手。”
她下意识缩了下擦破皮的那只手,眨了下眼警惕道:“干嘛?”
许钰林不再与她多言,轻抿着唇,倾身便来拉她的手腕。
李婧冉发誓,她原本是想躲的,结果一闻到许钰林身上那清浅的香气,并且看到他那双骨节分明得宛如艺术品的手.......
她一恍神,下一刻定睛一瞧,便见自己的手腕被许钰林捏着放在手下。
可恶,他一定是故意的,李婧冉小心眼地心想。
眼见许钰林伸手去拿金创药,娇生惯养到格外怕疼的李婧冉顿时眼眸微睁:“许钰林你......”
许钰林微一抬眸,淡淡扫她一眼,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景顿时让李婧冉怂了。
原本威胁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她很没骨气地偏过头:“.......你轻点。”
说罢,她又觉得自己这样着实窝囊,又悄咪咪补了句威胁:“你要是敢让本宫痛,晚些哭的就是你。”
“哦,是吗。”兴许是方才和裴宁辞待久了,许钰林如今说话也少了几分温和,多了几分冷淡。
他眼都不抬地为她清洗着伤口,略过李婧冉的后半句话,不冷不热道:“殿下方才与阿兄亲热时,倒是不怕疼。”
李婧冉如今都已经这么大了,却恍惚间生出了种被家长数落的感觉。
就像是吃多了糖去看牙医,被机械冰冷的声音吓哭了,父母还在旁边冷嘲热讽道:“哦,你吃糖吃那么开心时,倒也没见你害怕。”
李婧冉闭了嘴,心中却有丝莫名的委屈,也咬了下唇不理许钰林了。
她自暴自弃地心想:他随意,反正疼不死人。
许钰林口中冷言冷语,却不妨碍他手下的动作却轻得不能再轻。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李婧冉在他钳着棉球轻碰伤口时,手心故意颤了下。
随后,她便见许钰林的动作一顿,微微抬眼。
他眉眼如画,那双清透的眸子注视着她:“疼?”
李婧冉呐呐半晌,避开他的视线,含糊地随意“嗯”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