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他为人向来淡漠,并未去结交任何知心密友,就算可以诉说,他又能与谁诉说呢?
若真正算起来,裴宁辞接触最多的,竟是针锋相对如此多年的严庚书。
如此可笑,又如此悲哀。
万千种复杂的情绪混合在一起,裴宁辞的面色却只是越来越冷,眸光凉凉地看着李婧冉道:“此乃臣的家事。臣管教胞弟,难道也须得长公主允许吗?”
李婧冉看着裴宁辞半晌,目光又滑过许钰林,觉得这两兄弟可真是有趣。
同样是生气,许钰林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温和,而裴宁辞的神情却愈发冷若冰霜。
一温一冷,倒是天差地别。
许钰林闻言,倒是笑了声,温文尔雅地开口道:“许多年没被阿兄管教过,阿兄如今这迟来的教导,倒是令钰受宠若惊。”
丝毫没给裴宁辞留面子。
今日的许钰林虽仍裹着温和的外壳,但攻击力却是前所未有地强,绵里藏针,还是密密麻麻几百根针的组合。
裴宁辞神情依旧冷淡,扯了下唇,口吻里带着些不明显的淡嘲。
他仅仅说了两个字:“是吗?”
倒像是在说:那他今日便把这些年落下的、作为长兄的责任,悉数补上。
一时之间,三人再次恢复了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死寂。
无形的绳索在那一瞬一点点绷紧,再绷紧,不知何时就会断裂。
就在此刻,屏风外忽然传来小心翼翼的叩响声。
小厮的声音透过这翠色绘金莲的单向屏风传来,恭敬却隐含焦虑:“钰公子,大事不妙了!”
许钰林闻言,极轻地挑了下眉,示意了下裴宁辞握着他的手腕:“有劳阿兄,松开。”
前头几个字疏离有礼,后面两个字却微冷了几分。
虽然隐晦,但也掩盖不了命令的事实。
许钰林在不紧不慢地命令他的兄长。
就连李婧冉这个旁观者都情不自禁地默默放下了伸向瓜子的手,目光转向裴宁辞,却见他依旧是那副淡漠到不染情绪的面容。
他扫了许钰林一眼,随后无声地挪开视线,像是宽容的兄长纵着胡闹的弟弟一般,一点点慢慢松开了手。
在几人僵持的当儿,小厮没听到回复,又禁不住战战兢兢地催了句:“钰......钰公子?”
许钰林微侧过身,余光撇了眼屏风外的人影,嗓音温凉地回了句:“等着。”
屏风外的小厮不说话了。
许钰林这才轻揉了下手腕,随后回眸,朝着李婧冉和裴宁辞微微一笑。
他本是分外温润无害的容貌,一颦一笑皆风华,如今这笑容里却掺了几分说不清的攻击性。
“祝殿下和阿兄,玩得愉悦。”许钰林口中客客气气地祝福他们,却趁裴宁辞不备迅速抽走了他固着长发的银簪和发冠。
裴宁辞乌黑的长发散至腰间,有几缕垂在脸庞边,愕然地偏过头瞧着许钰林。
许钰林捏着他的发冠,迎着裴宁辞的注视,指尖轻轻一松,那纯银掐丝发冠就这么落在了编织地毯之上,无声无息。
他朝裴宁辞轻眨了下眼,无声地说了四个字:“殿下喜欢。”
随后也不等裴宁辞回应,便侧身朝李婧冉微微一礼,嗓音含笑:“殿下,今晚见。”
说罢,许钰林直起身,毫不留恋地转身,背影挺拔地朝屏风外走去。
他指尖轻轻抚平了被裴宁辞攥皱的衣袖,就仿若方才的无声硝烟都从未发生过一般,他照旧是那个清矜温柔的钰公子。
温文尔雅,清风朗月。
小黄嘴张开,闭上,又忍不住张开:「......杀......疯......了......」
「许钰林他杀疯了啊啊啊!这男人怎么生气时这么带劲啊!!!」
「微笑着耍心机,明晃晃地宣示主权,好家伙,宿主这就是你要的‘恃宠而骄’吧,他简直本色出演啊。」
李婧冉简直想扶额叹息:「你见过哪家小妾敢恃宠而骄到这个地步?他居然敢给我摆脸色诶,放别人家早就被罚去外头跪着了好吗。」
「这怎么能叫甩脸色!人家明明全程微笑好不好!」小黄不满,认真地纠正道。
李婧冉点点头,补充:「嗯,假笑。」
「......」
「宿主,你也可以罚他跪着,嘿嘿嘿。」
李婧冉一听到这熟悉的“嘿嘿嘿”,心中下意识一紧,有心想阻止它发表那慷慨激昂的评论,只是小黄的嘴皮子永远比她的快上半秒:「罚他只穿着松松垮垮的外衣,跪在床脚下,被迫仰脸被你灌一口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