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听她说这番话的是任何一个对权利有所求的人,想必都会克制不住地心动,可偏偏华淑碰上的是李婧冉。
面对她这番蛊惑性极强的话,李婧冉的神色却仍是波澜不惊的。
她难得坦言,对华淑轻声道:“听着很诱人,但这并非我心之所向。”
什么天下,什么改变世界,什么家国情怀,这些都是对李婧冉而言并不那么有吸引力的东西。
当这改变天下、创建新王朝的机会摆在面前时,绝大部分自称心如止水的人都会禁不住心动。
毕竟英雄梦是刻入人们骨血里的,即使他们一开始没有这个想法,但在这掺杂着感激、信任和权利的漩涡里头,人们却总是在不经意间越陷越深。
但李婧冉却是个例外,她有着属于自己的清晰目标,并且不会轻易被沿途的风景所左右。
小我也好,没志气也罢,但她虽然表面温吞,心底拿定的主意却鲜少更改过。
华淑听了她的答复,却感到无法苟同:“你有这资本,也有这机会,为何不愿去搏一把?难不成你宁愿沉迷于和那些男子周旋?”
李婧冉还是头一次见到华淑情绪这么外放的样子,这个女子似乎从来都是把世间万物都拿捏在手心里的,是个优雅的野心家,高高在上地用言语去勾/引人们为她赴深渊,可她此刻却失态了。
她只是问了华淑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倘若我真的答应了你,你当真能容忍与另一人共分这天下吗?”
还是会选择狡兔死、走狗烹?毕竟过河拆桥的事放在华淑身上,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华淑听了李婧冉的话,却缄默不语。
因为她知晓,当李婧冉问出这个问题时,就代表她们二人之间没有合作的可能性了。
就算华淑斩钉截铁地告诉她,“是的,我愿意将这天下与你共享”,李婧冉又能信她几分?
李婧冉要的不是华淑的答案,她仅仅是在摆清楚自己的立场。
说完这句话后,李婧冉便悠悠起身,慢条斯理地抚平了裙裾上的褶皱。
“华淑,没有下次。”李婧冉注视着华淑,说出口的话分明听起来像挑衅,但她的眸光却认真清透,就仿佛在说“你知道的,若非万不得已,我不想与你作对”。
华淑低垂下眼,并未回应她的话。
李婧冉却也不在意,打开门时迎面的冷风吹得她轻轻闭了下眼。
也是在此刻,李婧冉回应了华淑的第二个问题。
寒冷的风似是吹散了她的话,又好似是夹裹着李婧冉的话语去更遥远的地方。
她在冷风中低声道:“我只是想回家。”
丝竹声自微敞的宴会大殿流泄了出来,许钰林迎风而立,正微微低着头和人确认着午膳的菜谱。
许钰林一目五行地扫过每一道菜品,随后指着菜单对身旁的小厮缓声道:“有些宾客须稍做调整,劳烦你同后厨交代一声。”
小厮点头如捣蒜:“嗯嗯好嘞,钰公子您说。”
他如是应着,却丝毫没有拿纸笔的意思。
许钰林扫他一眼,温和地提醒道:“改动可能有些多,你是否要记一下?”
小厮闻言,虽是拿起了纸笔,心中却腹诽:他平日里做的就是跑腿的活,记忆力更是出挑,哪里用得上用纸笔记?
只是小厮立刻就打脸了。
只见眼前的清矜的白衣公子捏着菜单,一项一项地和他道:
“开胃浓茶,赵奉常的换成陈皮普洱。赵奉常前些日子饭局多,近日想必在将养脾胃,浓茶不合适。”
“楂片冰山药,文都尉的换成陈醋海蜇。文都尉忌甜,他的全部菜品交代后厨少糖。”
“樱桃烤乳鸽,陈郎中令的须烤至不见血丝。”
“......”
小厮先前还只敷衍着记个两笔,可随着许钰林越说越多,他的神色也变得郑重了几分,手心在衣服上擦了下,连忙埋头苦记起来。
不是,这位钰公子也没打小抄啊,他如何能记得住每一个宾客的喜恶?!
而且还一连串报这么多,他究竟是怎么记住的!
许钰林虽报得多,但他的语速不急不缓,每句话里都留下了足够的时间让小厮记录下来。
待一连串的忌口说完后,许钰林垂眸扫了眼小厮记下的东西,随后精准地指了出来:“第二行,忌甜的是文都尉,不是陈郎中令。”
小厮定睛一瞧,发现他居然还真记错了!
他对许钰林简直是叹为观止,怎么都想不出许钰林究竟是怎么做到简单扫一眼就把他的错处给纠了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