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宁辞静静瞧着她,目光平淡地看她靠近自己,听着她这些似调/情似解释的话,
半晌后,他目光滑到她的侧颜与小巧耳朵的衔接处,不答反问:“是吗?”
自裴宁辞被李婧冉囚在长公主府后,他心底就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裴宁辞与华淑长公主有过几面之缘。
初遇那日,华淑一身广袖缕金云锦紫裙,高高盘起的发髻上坠着衔珠流苏,在宫婢的簇拥下,朝他瞥来一眼。
隔着茫茫人海,她在众目睽睽下朝他微笑,那双桃花眼分外潋滟。
张扬艳丽,毫无顾忌。
见她的第一眼,裴宁辞只注视她片刻,随即轻描淡写地挪开目光。
轻佻、奢靡、野心。
这是他印象中的华淑长公主。
可直到后来,见到李婧冉后,他却倏然发觉眼前的女子变化极大。
她唇角虽然也噙着一抹笑,分明也是同样的容貌,但她比他记忆里的那个女子要内敛得多。
华淑是丝毫不在意他人对她的看法,行事作风都随心所欲,但她对在意的人或事上,会流露出一种势在必得的感觉,更为凌厉强势。
而李婧冉虽按照自己的想法,揣摩着这位骄奢长公主,但她毕竟从未亲眼见过华淑。
况且,李婧冉太清醒了,她向来将自己放在一个外来者的角度,情绪总是淡得仿佛能融在水里。
她没有牵挂,没有顾忌,也没有华淑外放的野心。
究竟是什么,能让一个人改变如此之大?
亦或是说,她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裴宁辞之前尽管心底存疑,却没有任何证据,只是一种揣测。
直至方才,他与那人对话间,思索片刻还是禁不住问了句:“这世上,可有一种东西,能让人改变外貌?”
他停顿片刻,继而又道:“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容貌分毫不差,哪怕是最亲近的人都分辨不出。”
那人闻言,恭敬答道:“公子所言,应当是人/皮面具。然而人/皮面具做工繁琐,早已失传,如今已成楼兰皇室的秘密,等闲之辈皆从不知晓。”
人/皮面具。
裴宁辞心想,他应当是找到了问题的溯源所在。
他回视着李婧冉,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情绪转变。
李婧冉听到裴宁辞的反问,自也从他的神情中捕捉到了试探。
他......知道了多少?
四目相对,李婧冉并未立刻应声,两人之间有一瞬的沉寂。
他们都在试图通过对方的眼神中刺探出他们想窥探的秘密,与此同时也在竭力伪装着自己,不让对方破开他们的掩饰。
对峙之下,是李婧冉先动了身。
软底鞋踩在地面上,无声无息,但两人仿佛都能听到“咚咚”声响。
是脚步声,也是心跳。
李婧冉丝毫不惧地迎着裴宁辞的视线,他们挨得很近,近到她足以看清他面纱下的薄唇。
裴宁辞当真生了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皮相,肤色冷白似雪,五官无一不精致。
面纱反倒起了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就像是分外贞烈的人,总会让人尤为心痒。
心痒得想靠近这冷冰冰的存在,想用唇舌去融了那冰,想揭下他的面纱,看他为自己跌落神坛的情态。
清冷高洁之人,微红眼尾时,最是脆弱好看,极适观赏把玩。
李婧冉一眨不眨地望进他那如湖泊般的眼眸,凝视着那灿烂的眸色,声线很低:“口说无凭,祭司大人若当真怀疑本宫,不妨亲自来验。”
她缓声道:“只是不知,本宫的身子,祭司大人想如何验?”
说话间,李婧冉的指尖轻勾着他的面纱,似是想将其拉下。
裴宁辞并未阻拦她的小动作,甚至带着些刻意的纵容。
金眸凝着她,他喉结微动,伸手似是想去探她耳后。
“这人/皮面具纵使工艺出神入化,却也有破绽。只要细细抚去,便能感受到人/皮面具贴合处微有龃龉。”
这是裴宁辞从那人口中知晓的消息。
也是小黄此刻在李婧冉脑海里疯狂警示的。
「宿主!别让他碰到!会露破绽的!」
李婧冉本以为这人/皮面具是完美无瑕的,这才有恃无恐地与裴宁辞你来我往,谁料小黄却在这关头忽然给她爆出了个雷。
她侧眸,眼见裴宁辞的指尖都快触到她的脸庞了,顿时连想撞墙的心思都有了。
她咬牙:「小黄,你还敢说得再晚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