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下,唯一能出马的就只有郝美人了。
毕竟这家伙神经比旗杆还要粗,别人挨了骂后百分百能接收到的领导怒气,她最多就只接收一半,再加上这厮向来最会讨中老年人欢心,那张风格迥异的混血脸再搭着那把本土地瓜腔,只消朝着领导甜甜一笑,领导气先消去了大半。
“姑父……诶不是,纪部长——纪部长您先别生气,我们队长正在办案呢。”
郝美人安抚着纪部长,一边给她哥打电话,一边嘴皮子十分卖力地解释着:“就为了这事,我们队长一晚上都没阖眼,刚接了通电话又急匆匆地赶出去——喂,纪队啊?纪部长现在正在咱局里关心案件进展呢,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翠湖公园这一边,纪延有些烦躁地咬碎了烟头上的爆珠,一听郝美人说“纪部在关心案件进展”就知道老头在队里摆了什么下马威。
他不耐烦地随口应付了两句,把电话挂了。
戚部长的女儿失踪了,就在王佳被送到医院的几个小时后,情况和图图家几乎一模一样。
可怎么会?小区门口有人盯着,戚部长家楼下也有人盯着,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不太对。”驾驶座上的初南突然说了句,一只手支在窗沿上,长指在太阳穴边磨蹭着,“不太对。”
纪延:“什么不太对?”
“距离——沈笑晴是在自家小区里失踪的吧?她家那个小区离这有多远的车程?”
纪延对那一带不熟,拿过手机在地图上查了下:“大概一小时左右。”
“一小时——沈笑晴大概是半夜三点半左右失踪的,如果绑匪和张梅春母子约了这个点在翠湖公园碰面,那么中间只隔了还不到两个钟头的时间。两个钟头,绑匪既要成功地绑走一名十六岁少女,又要安顿好她、躲开所有人去带上和张梅春母子交换的筹码——目测这筹码十有八九就是小朋友图图,带上图图后,他还要绕到翠湖公园来和这对母子作交易——就两个钟头,你不觉得实在太仓促了?”
仓促得……全然不像是一场大交易该有的排面。
纪延的眼微微眯了起来,随着她的话,在心中将所有被初南提及的流程严丝合缝地排演了一遍。
是,不对劲。
两个小时太短了,绑匪就算是再熟悉闽城的路段、再了解沈笑晴家所有的情况,也不可能冒着风险把时间安排得如此不宽松。
有什么事被他们算漏了——纪延一把抄过置物架上的手机:“小黄,张梅春母子现在什么情况了?”
黄为则还在公园广场上做拉伸,一边透过旁边那百年大榕树密密麻麻的根须打量着榕树另一头的图图爸和春姨:“没什么情况啊老大,看起来还是在等人。不过我估计约好的时间应该是过了,张梅春看上去很焦虑,老大……”
“那这么看来,”老大还没吭声,他身边已有淡淡的女音传进了黄为则耳里,“他们是等不到人了。”
电话两端的男人同时止住声,纪延猛地看向她:“什么意思?”
“我们昨晚不是一直在研究‘游戏规则’吗?”初南说着,面无表情地看向了窗外。
他们的车停得远,在微熹晨光中,她只能隔着段距离,远远看着东门前的那两道身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第一轮游戏已经结束了。”
纪延:“结束了?”
她点头:“对,结束了,张家母子玩脱了,输了——纪延,从图图爸答应对方换人的那一刻起,绑匪就已经判了他们出局。所以他昨晚才会花那么多时间守在戚部长家逮沈笑睛,因为从图图爸点头的那一刻开始,绑匪就没打算在这公园里出现!”
翠湖公园东门边,图图爸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怎么回事?电话里明明说好了五点半在这碰头的,可现在……”
他们等了五分钟、等了十分钟……约定的五点半早已经过去了,马上就要六点了!
叮!手机响起,有短信进。
图图爸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一看。
空荡荡的短信栏上只三个字:你输了。
“曲姗姗的资料里有她的家庭地址吗?发给我,我现在必须去确定几件事。也许确认完后,我会更清楚这家伙所谓的‘游戏规则’。”
“有地址,你等我一会,我跟你一起……”
“不,现在没条件让我们俩一起行动了,图图和沈笑晴那边都需要你……”
“初南。”
初南顿了一下。
清晨六点,日头终于挣脱了天边最厚的那层云,从遥远的天际直跃到上空。晨光不再熹微,将男人脸上的坚毅映得清楚而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