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既然快递是粒粒自己签收的、箱子是自己打开的,那么除非订单不是她自愿下的,否则这一条龙全包揽了的粒粒,基本不会有他杀的可能。
初南:“具体是什么时候下的单?”
纪延瞟了眼APP里的记录:“上个月一号,晚上十一点半。”
“晚上十一点半?”记忆力无敌的卷毛儿一下就被这时间吸引了,“十一点半?”
初南:“怎么?”
“这时间有点耳熟啊!”少年从他哥手中一把夺过手机,白净的手指头在屏幕上飞快跳跃着:“看!”
那是一则通话纪录——粒粒和粒粒妈的。
上个月一号晚上十一点二十六分,粒粒给她妈打了一通电话,时长一分钟又三十四秒。
也就是说,打电话和下订单,两件事是接连着发生的,就在同一天,同一个时间段里,在打完了电话的三分钟后,十一点三十分,淘宝APP上出现了三千元的鲜花订单。
所以这订单和三分钟前的电话有关吗?甚至说,那一通电话,会不会就是玫瑰订单的导火线?
“十一点二十六分,大概就是粒粒下播回家的时间。”纪延大概估算了一下,又问卷毛儿:“在给她父母打电话之前,粒粒还给其他人打过吗?”
卷毛儿将记录往前翻:“还真有,有一通电话先打到了王孝那,不过……”小孩扁了扁唇角,“王孝没接。”
“那我知道了。”纪延话音冷凝了起来。
于是初南觉得,她也大概明白了:“那天晚上,粒粒在回家的路上很可能又被跟踪了。”
纪延:“对,被跟踪了,她害怕又痛苦,觉得自己再也忍无可忍,于是给最亲近的人打了电话,想暂时搬离那公寓。”
初南:“而第一通电话,她打给了王孝。”
纪延:“可大概是因为两人正在冷战中,也或许如田宛妍所说,王孝正在不日不夜地研究新项目,所以,那一通电话他没接。”
初南:“她失望了,但还没绝望,因为她身边还有其他亲近的人。”
纪延点头:“她的父母,真正的亲人。”
初南:“对,在王孝不接电话后,她又将电话打给了崔淑英。可崔淑英在听说她被跟踪、感到痛苦和恐惧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自己的儿子,所以她说——”
唉呀,你哥最近要面试、而且新交了个女朋友,家里就那么点地方,你搬回来多不方便啊!
怕什么啊?下次再遇到那些跟踪狂你就报警啊!
她敢拍你,难道你就不敢拍她啊?
你怎么那么软弱啊?粒粒啊,你成年了诶,你不要害怕!
……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在听到她含泣带泪的求助后,母亲所能给予的,不过是一句“不要害怕”。
所以,她失望了吗?看清了吗?在血骨亲情前,发现前路原来没有一丝丝光亮了,是吗?
毕竟连最亲的人都只会对她的痛苦视而不见,她在地狱里反复挣扎反复受炼,而身边最亲近的人,她的母亲,给出的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别害怕”。
那一刻,母亲一定是忘了女儿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吧?忘了女儿曾不止一次跟自己说过的害怕和被跟踪,更忘了女儿曾经是如何在最艰难的时期仍不忘每个月从牙缝里省下一点钱,来支撑那个困窘的家、支撑儿子读完研究生——因为那一刻,她心中只剩下前途一片光明的儿子,以及,那个象征着未来传承的儿媳妇。
在女儿最痛苦的时刻。
在……女儿最需要她伸出手的时候。
所以,求助无门的粒粒在三分钟后坚定地订下了那箱白玫瑰,在两天后换上了漂亮鲜艳的裙子,为自己化了最完美的妆。
她想体面地和这个没有希望的世界告别,大概也渴望在下一场轮回里找到属于自己的星星,她原来,原来已经不再期待这一世了。
“可是她、她明明在过世前还和许小雅说自己要回家吃饭的啊!”圆圆愣住了,大概是脑子里已经反应到了什么,却不愿相信,她几乎无法流利地说完一句话。
可小南姐却说:“是啊,就因为被这个世界粗暴地对待,所以她才想把最后一点柔软,送给唯一真心对待她的人哪。”
所以她对许小雅说“明晚不行哦,明晚要回家吃饭”“好啦,过阵子实在不行就搬去你那住”——即使,她已经没有“过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