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才”三字出口时,审讯室内外,四个人八只眼,一点也没错过地紧盯着钟宝珠的反应。
李演清了清喉,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很努力地想把事办好的实习生:“这是问话笔录,我建议您还是先把这份笔录好好看看吧。王建才已经把所有事情都招了,如今转帐记录、你们的合作方式还有您做过的事,他全都提供给了我们,想争取减刑呢。所以您现在再挣扎也没用,我们就是……”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睁了一晚的眼睛,那黑眼圈和眼白上的血丝诚不欺我,为小实习生的话凭添了不少可信度:“真的,听王建才讲了一晚上杀人史,我们实在是太困了。您要不自己先瞧瞧笔录?我们可以通知您的律师,让他准备好打官司,反正现在的证据都全了,随时可以准备进入司法程序……”
“你说什么?”他话音又轻又温和,可这份温和却让钟宝珠心底那些不安的因子齐刷刷爆炸了,“怎么就‘随时准备进入司法程序了’?什么叫‘证据全了’?”
钟宝珠猛地站起身,也不知是因为突然听到王建才的大名,还是被那一声“证据齐全”给刺激到了,整个人差点儿站不住。金属手铐在她左右手之间发出清脆的声响:“我、我……”
“您让人给凶手王建才转了三十万,”李演推了下眼镜,温和地打断了她,“您和初南的现场交易也被我们逮了个正着。现在王建才和初南为了减刑,一个个都把事情推到了您头上……”
“胡说八道!你们是怎么判案的?想就这么草菅人命……”
李演:“您先别激动。”
“行了,谁还管她激不激动呢!我们胡说?我们草菅人命?得,您老人家自己做过什么心里还没点数吗?”小张翻了个白眼,干脆利落地收东西,一边对小实习生吐槽道:“死鸭子嘴硬,别跟她废话了,哥困死了,刚审完王建才就赶到这,觉也没得睡、早饭也没得吃……”
李演:“张哥……”
钟宝珠瞠大眼睛看着他收拾东西的动静,简直不敢相信这人就准备这么草草地结束审讯。
她原本还想着无论如何不开口,打死也不开口,毕竟这群酒囊饭袋还能奈她何?
可现在,他们不奈她何,他们竟想直接就这么结案?
钟宝珠忍不了了,可小张也不管她,就顾着收拾自己的东西,就算开口也只是朝着小李子:“行了,一堆人争先恐后地给咱提供证据,咱现在还缺她一个不吭声的啊?警察也是人,她不说,老子难道还求着她说吗?赶紧的,再不走食堂没早饭了!”
“不是啊张哥,”小实习生有点尴尬地瞅着墙角的监控,小小声地,“老大交代了,几方证词都得听……”
“老大自己都回家睡觉去了,听什么?讲来讲去不都那样?再说了,陈科还给咱留了份认罪书呢!”说到这,小张又想起来:“对了,钟总大概不相信我们能破解您和王建才天衣无缝的杀人计划吧?说来这事还真是得感谢陈先生,跳楼前还秉着良心,给我们留了份详细的‘买凶说明书’。”
钟宝珠原本对“陈科”这名没什么反应,直到听到了“跳楼”和“买凶”两个词。她瞳孔倏地放大,不敢置信地盯死了面前的年轻人——
买凶?
跳楼人?
陈科?!
不对,上次姓王的好像在电话里提了一嘴那个网红的仇家,叫什么?
她让王建才必须给出一个天衣无缝的方案的时候,王建才说那个倒霉男人叫什么?是不是就叫“陈科”?
刺骨的凉意如针般从天灵骨直直插入,贯穿她的脑神经,紧接着,又从大脑迅速窜至四肢百骸。
钟宝珠浑身不可控制地颤了一下,在这个还不算太冷的深秋。
“要不是陈科把事情写得太详细,就连证据也给我们留了,我们还没法儿顺藤摸瓜摸到王建才那呢。”小张说得挺得意,看起来确实是懒得再听其他证据、就想快点儿回去补他的眠,“王建才的笔录我们放这了,你爱看看,不爱看拉倒!反正我们会通知你律师准备打官司的——烦死了这么个破事,折腾了老子一晚上!”
边说着,小张已经扭着脖子站起身,拉开审讯室大门,走了出去。
小实习生:“张哥、张哥!”
砰!门被关上。
小李子为难地看着手中的笔录,头疼得想撞墙。
对面的钟宝珠还维持着方才那副如梦初醒的模样,大概还没能从那份所谓的“陈科买凶说明书”中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