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南的眼皮子轻轻一跳。
要么是自己独居久了,有些神经质……
身边的亲朋结婚的结婚、生小孩的生小孩,只有我一个人还留在原地……
这种感觉,久了你就会知道,其实真的很孤独……
“怎么了?”纪延察觉到她的异常。
“我可能知道黄教授和钟妍之间的共同点了——纪延,还记得钟妍发给‘东临碣石’的微信吗?”
钟妍用小号发给“东临碣石”的微信,在每个孤独寂寞情绪低落时发的微信。她描述自己的生活状态,讲通宵赶戏后的状态,讲失眠时忘着窗外月时的状态,字里行间不提孤独,可字里行间全都是孤独。
“我想,这就是她们之间的共同点。”
“爱德华?霍普,美国绘画大师,以描绘寂寥的美国当代生活风景而闻名。他的画里总有一种浓郁的孤独感,最擅长描绘繁华都市中形单影只的个人,或是众生喧哗里孤独的灵魂。其中代表作《夜鹰》,就将这种孤独感推到了极致。”初南将三副画摆到了PPT上,在会议室里一众刑警迷惘的目光中,在那副完整的《夜鹰》上圈出了两个圈。
第一个,她圈出黑衣黑帽的独身男子;另一个,她圈出了正沉默观察着自己纤手的红裙女人。
钟妍家的仿画内容,以及,乐小小家的仿画内容。
“我们一直在寻找的乐小小和钟妍之间的共同点,就在于这一个元素。”
讲台下黑压压的一群人,一个个顶着张睡眠不充足的脸,尤其是老蔡——这位队里唯一人到中年的刑警原本就顶着俩根深蒂固的大眼袋,为案子熬了几夜后,整个人的中老年气质被眼袋烘托得愈发的明显。
他不明所以地盯着PPT:“就一副画?”
初南点点头:“更确切地说,是画中所展现的孤独。”
她退开身,让台下所有人都能看清楚PPT上的油画:“从昨天黄莹教授和郝警官的谈话内容上看,我们不难发现,这位受人敬重的教授在生活里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那一面就和外表光鲜的钟妍一样,是无人关注时内心深处的孤独感。”
她顿了一顿,又道:“结合十三年前的‘雨衣人入室谋杀案’,前几天的乐小小案、钟妍案,以及昨晚刚发生的‘闽大黄教授案件’,四位被害目标人家里都有爱德华.霍普元素的油画,而这四名被害人的职业分别是:十三年前年的吴红姗是名自由撰稿人,昨晚被害未遂的黄莹是名大学教授,至于钟妍和乐小小,大家都知道了,一位是大名鼎鼎的实力演员、一位是拥有一定量粉丝的网络主播。这四个女人看起来都拥有十分光鲜的职业,可事实上,剥开表皮看本质,却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孤独。”
说到这,初南按下鼠标,随即PPT屏幕上的油画退去了,换成了下一个页面。
那是一段从微博上截图下来的文字,短短的一段,于两年前被发表在微博上:
26岁的生日,早上打电话给出差的先生,聊了整整十分钟,他都没记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午休的时候妈妈打电话过来,还以为是想提醒我今天该给自己煮个荷包蛋呢,可结果她说:“囡囡啊,这个月能提前几天给你爸转生活费吗?”
晚上加班,连公交车的最后一班也错过了,咬咬牙,花了二十块打了个的士,就当是庆祝这特别的一天吧。
毕竟这个世界上,好像就只剩下我自己还记得这个日子了。
这么快就二十六岁了啊乐小玲,二十六岁生日快乐。
每天都快乐。
可其实,字里行间的每个字,都充斥着浓浓的不快乐。
寥寥数语浮现在幕布上,勾勒着深夜独坐于出租车后座的年轻女子:她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夜灯,许久,轻轻地,对自己说了句“生日快乐”。
那是两年前的乐小玲,还没开始在网上做直播的乐小小。
鼠标再一击,PPT画面重新回到那副《夜鹰》上。
初南看着讲台下的一票人:“所以,大家从以上素材中感觉出什么了吗?”
李演大概是一票刑警中心思最细腻的,比队里唯一的雌性动作郝美人还细腻。于是初南这问题甫落,李演最先有了答案:“孤独,和这副画异曲同工的孤独。”
初南点点头:“对。‘雨衣人’选中的这几名受害者,她们的生活看似光鲜体面,可谁都有难以言述的孤独。她们抑制不住内心的孤独感,在看到爱德华.霍普的画作时,心生触动,于是我们看到的是,她们家都有爱德华.霍普元素的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