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婆母教诲么,我这个做儿媳的怎么能只贪图享乐,不体恤您呢?王爷也说,要我协理府上事务,多帮衬婆母。”
他现在说出这些叫自己反胃的话,已经可以相当淡定了,甚至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越儿这般同你说的?”
老太太半信半疑。
“嗯!”
温淮笑意更甚:
“您大可以亲自把他喊来问问呐。”
梁老太太瞥了瞥左右,从鼻腔里喷出一缕热气,将手摆了三摆:
“你先回去罢,等事情协调好再说。”
“那我就静候着您派人送账本来了,告辞。”
温淮欠一欠身,利落地带着有福离开。
他的身影在院里消失不见,老夫人身旁的崔妈妈脸色变了变,又立马恢复平常,扭头询问:
“您真要把账本交给他?”
梁老太太端起桌上的七宝擂茶尝了一小口,再扯出帕子揩揩嘴角,才温吞地答道:
“为何不给?”
“他情愿给自己找点事干,我有什么不答应的?”
老太太扫了她一眼。
毕竟这种又苦又忙碌、吃力不讨好的活,谁做都无所谓,只要不落到自己头上就成。
她在府上已经相当尊贵,没必要再争莫须有的权。
“可是……”
崔妈妈显然不这么觉得。
“怎么?你不是常说吴碌海整日累得晕头转向吗?回头给他安置个清闲点儿的差事好了。”
梁老太太撂下茶碗。
清脆的响动无异给了崔妈妈致命一击。
他们一家得以在王府中常年处于特殊地位,自然不全是年岁长而已,大部分还是源于——老太太将管家权赋予了他们夫妻俩。
因而府中上下总要忌惮几分。
若是收回管家的权力,那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此刻,温淮那边又开始了下一场战役。
他要清点手底的下人们。
堂前,屋檐下,温小侯爷没什么正形地仰倒在太师椅之上,一条腿抬起来脚踩个小圆凳。
院里则站了几排男女奴仆。
彩萍踏着台阶,抬起下巴将这些人头一览无余,口型动了动,数清了,才道:
“还有未到的么?”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亲眼瞅见吴玉璋和人趁着采买的工夫钻进了胭脂铺。
下头人面面相觑,他们少与这位汝南王妃打过交道,不知道该不该出声。
正在这时候,吴玉璋便携一个小丫鬟,两人大摇大摆地晃了进来。
“公子,这是在做什么呢?”
她还冲温淮乐道。
“大胆,公子叫院儿里仆人皆到这里聚齐,你们二人为何才到,想挨板子么?”
彩萍看向她们,一字一顿道。
吴玉璋毫无惧意,依然是翘着嘴角:
“彩萍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和小蝶是奉命出去采买,没有听到公子的命令,还望公子宽恕。”
“采买?采买什么?”
彩萍走到二人面前。
“秉烛三百条,书笼一只,折扇……”
她正说着,彩萍猛地冲过去揪住她的衣兜扯了把。
几个精致的小圆盒滚落在地。
吴玉璋一惊,还没来得及蹲下,就被她抢了过去。
“采买单子里,难不成也有胭脂水粉吗?”
彩萍举高了让众人都看了个真切。
旁边被唤为小蝶的姑娘早发起抖,吴玉璋也惹了个大红脸,吞吞吐吐地连忙解释:
“这又如何,我是拿自己攒的银两,也没耽搁正事,买些女人家的东西打扮打扮有什么错?”
“呵。”
彩萍冷哼道,鄙夷地望向她:
“你一个奴婢,有什么可打扮的?”
吴玉璋最恨这两个字,如今“奴婢”的名头都被她直接印在脑门了,上气不接下气地恼怒不已:
“你!”
“彩萍。”
温淮喊住她,朝她勾了勾手。
彩萍随即回到他身边,将胭脂盒呈上。
温小侯爷并不关心,只说:
“此言差矣。”
“谁说奴婢就不能打扮?女子爱美是自然。”
“只是玉璋,百花齐放才是春,你总不能仅仅顾自己美,也该顾及其他姐妹呐。”
吴玉璋听他替自己解围,有几分难以置信,可不祥的预感又涌上来。
温淮拿起那脂粉盒子,含笑端详了好一阵:
“你既精通这些,便给咱们院里的姑娘们都买一份吧,我瞧着她们皆是以你为标杆的。”
果不其然。
这话既漂亮又冠冕堂皇,反倒使吴玉璋骑虎难下,除了答应别无他法。
“好了,都站回去吧。”
“我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也不想浪费时间……说开了,今日把你们聚在这里,就为解开我几个疑惑罢了。”
院里人迎着阳光,却又不得不微微抬起头,晒得双目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