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些年琢磨过的事加起来,大约都不如那段时间想的多,怎么可能忘?”
他这些年,也就仔细想过要如何讨萧慕婉开心,如何娶萧慕婉进宫。
但被养在常氏膝下时,他事事都得挂心着,一点零碎的先皇话语,都要思虑是不是另有深意。
“特别是那场病,让我见到了一个人。”梁知非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
“我那时真的病得难受,感觉快要死过去了,偏偏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喝口水都做不到。”
“然后她就在这时从窗户翻进来了。”
“谁?”
梁知非没有立刻回答太后的问题,只继续说道:“那时候是入夜,近中秋,月圆,月光打在她周身,仿佛是她自己带着光晕。”
“她手上还端着小碟豌豆黄,那是我偶尔一觉醒来,会出现在我床边的美食。”
“不过那时她也病了,直咳嗽,拿白纱将下半张脸捂的严严实实,许是怕传染给我。”
太后嘴巴微张,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梁知非点头,肯定道:“对,她就是伺候在你身边的女官阿樱。”
“她喂了我水以后,也不知她从哪儿弄来的冰块敷在我额头上,倒叫我之后一直清醒着。”
“我听她自言自语说,果然是母子同心,病都一块病,便晓得她必是你身边的人,于是就强逼着自己问她你的近况。”
“她把我骂了。”梁知非连眼中都浮出了笑意:“她让我小孩子有点小孩子的样子,说天塌了还有她那样的人顶着,不需我来”
“我当时只当她是天真,我一个皇子都只能委屈着,她一个普通女官能顶什么。”
“再说我也未尽信她,便质问她在图谋什么。”
梁知非说着一双眼看向太后,问道:“母后猜她如何答的?”
太后脑海中闪过许多萧弄音的回答,毕竟萧弄音惯来会说,什么样的花言巧语怕是都能说出来。
只是她无法确定,便只说道:“哀家猜不出,你直说了吧。”
“她说她也没什么想要的,只图谋着您好好的,对我自然爱屋及乌。”
太后抓着椅子扶手的手一紧,但嘴上还是顶道:“她一说你就信了?”
梁知非笑着摇摇头:“我当然不信了,当时就怼了她,还挨了她一个脑瓜崩。”
“她那时还教育我,说什么父皇就是个渣男,我以后不许向父皇学之类的。若不是我病得动弹都困难,必是要堵住耳朵的。”
“人是最自私的,我向来就这么认为,善良也只是在不涉及自身利益时候的偶尔为之。”梁知非的眼中似有星光闪烁:“可她真的做到了。”
“母后不在那天大朝会上,可我偷偷去了。原是想求舅舅为您请医的,可却看到了她一身扛群臣的场面,连常氏一族都被她怼得无言,只能同意为您请医的要求。”
之后的事梁知非没再说,太后也清楚,闯上大朝会的阿樱按律被杖毙,大约就是死在了梁知非眼前。
“我没有那么大的胸怀抱负,这皇位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去争,所有的心机也只是为你与真真。”
“受常氏和她那些宫人磋磨的日子真是给我留下了心里阴影,母后出冷宫后的狠辣模样也吓住了我,若不是有樱姑姑曾经的好留存心中,我怕是接近女人都要心颤了。”
“不过母后您这么可靠,倒是叫我也松了一口气。”梁知非的表情柔软了下来:“有您撑着,我也不需再搬弄些上不得台面的花样。”
“我只想着也有一个想樱姑姑对母后那样的女人对我好,旁的都不求了。”
太后静静地等他说完,然后才说:“但是非儿,你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哀家能让你靠一时,不能让你靠一世。”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阿樱如果知道她当初那番话造就了你如今的荒唐,一定会把你骂醒。”
太后说着又自我肯定般地点点头:“怕是不止骂,还要直接给你打醒。”
梁知非原本见自己母后与自己一起沉浸于过往感人回忆中,心情正忧伤着,预备再借机与太后亲近一番,也好弥补这些年都冷着的母子关系,结果太后来了这么一番话,把他说愣住了。
太后则是想着平日里萧弄音对梁知非的态度,越发觉得若是萧弄音知道,以她的性子,梁知非的白月光必是要变作心理阴影。
没等梁知非反应过来,太后就接着又问道:“那你对阿樱不会是爱慕之情吧?”
“哪能。”梁知非不知道太后怎么会问起这样一个问题,有些奇怪地道:“自然不是,对她只是感激崇敬与震撼而已,从前是想过要找个与她类似的爱人,但对樱姑姑怎么可能是爱慕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