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斌苟延残喘,爬也爬不动。可柏腾依然一脚接着一脚,踹在他裤裆上,一片血肉模糊。
李锦程大步跑过去,摔倒在地时,伸出手抱住他的腿,“柏叔叔。”
柏腾动作一顿,低头看他。
李锦程满脸泪水,“警察,会来......”
柏腾眼底的戾气散了,他长舒一口气,伸手拽起李锦程。
两个膝盖都磕破了,往外渗着鲜血和组织液。
柏腾脱了外套,系在他腰间。拿出手帕,弯腰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李锦程眼睛是红的,鼻尖也是红的。
柏腾蹲下身子,拉过他的手,轻轻攥了攥,“吓坏了?”
李锦程摇摇头,伸手抹去溅在柏腾脸上的血点。
到警局做笔录,李锦程说不出话。
一位女警察拿来小零食,一直在旁边安慰他不要怕,把刚才的事情简单地说说就好。
不管怎么问,李锦程的唇张张合合,依旧一句话说不出。
柏腾尽管表情不太好,还是轻声对他说:“先跟这个姐姐出去坐会儿吧,吃点东西。”
李锦程抿着唇点点头,跟着女警察出了办公室。
门被关上,柏腾的脸瞬间阴沉,咬肌绷紧,从烟盒敲出支烟叼着,点燃抽了两口。才夹着烟问对面的裴树,“这能抽烟吗?”
“……我还能说什么,你抽吧。”
裴树扯了下唇角,从办公桌底下拿个烟灰缸给他。
“柏腾,我问一句,这小孩是谁啊,真是你在路边见义勇为?”
“成钰他同学。”
裴树点点头,欲言又止。
柏腾皱眉,敲了两下烟灰,低声道:“你想说什么就说。”
“就是……”裴树翻了翻郑斌的笔录,犹豫着说:“我是合理推测啊,这小孩一句话也不说,是不是真的是收了——”
话还没说完,蓝色的文件夹砸了过来。幸好裴树反应快,歪头躲了过去。
“合理个狗屁。”柏腾把烟按灭,抬眼看他,“作为人民教师,猥亵未成年学生,怎么罚用我教你?”
裴树有些为难,“可你把人揍成那样,还没说起不起诉,而且这小孩是个男生,要是女生还好办一点……”
柏腾似笑非笑,头上的灯光在眼窝投下阴影,眼神很冷,“你穿着这身皮,有什么用?”
“行行行,明天我和教育局那边联系一下,绝对严查,柏总您就放心吧。”裴树殷勤地拿了支烟递给他,“所以咱能别吓唬我了吗,好歹朋友一场。”
柏腾睨他一眼,没接,起身出了办公室。
李锦程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见柏腾出来,立马紧张地站起身,“柏、柏叔叔……”
柏腾走过去牵住他的手,带他离开了警局。
一路上,柏腾冷着唇角,脸色很沉,一句话都没同李锦程说。
其实刚才在警局,他能感觉出来柏腾生气了,回来的路上更是没有理他。
李锦程低头抠着书包上的拉链,难受得眼泪直打转。
柏腾肯定是气他又笨又胆小,刚才在警局做笔录,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其实他没有那么害怕,又有柏腾在身边,就更不怕了。
可他脑子很乱,嘴也笨。越是着急,就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小学的时候,他最怕接力读课文。每次轮到他,他都要被全班同学嘲笑。后来语文课再读课文,老师会让他直接跳过。
李锦程长得瘦小,有口吃,家里穷,又加上他爸爸臭名昭著,成了被欺负的对象。
五年级的时候,他被一个男生推进了粪坑,差点没被满鼻腔的牛粪呛死。
后来李楠冲进他们班,一人给了几个耳光,又浇了两桶粪便,此后他们不敢再欺负李锦程。
李锦程两个月没怎么吃饭,得了胃炎和胃溃疡进了卫生院,只得休学一年。
有一天晚上他读《心灵鸡汤》,其中一篇是德摩斯梯尼天生口吃,含着石子不断练习,成为著名政治演说家的故事。
李锦程觉得自己找到了希望,他捡来小石子洗净,每天晚上都含着读课文,坚持了半个月,他又进了卫生院,拔掉了两颗磨损严重的后槽牙。
初中去县上的学校后,李锦程便不再开口主动讲话。能用短句回答的,便回答;回答不了的,就选择沉默。
大家都当他是寡言内向,甚至性格孤僻,只会埋头学习的好学生。久而久之,权当他是怪人,也没什么朋友。
李锦程觉得这样也好,当一个怪人也比当一个口吃的笨蛋好。
这是他的秘密,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更不想让柏腾知道。
到了别墅,司机停好后下车开门。柏腾先下了车,李锦程抱着书包也准备下去。
柏腾挡住了车门,他回头看了司机一眼,司机很识趣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