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狄笛已经不只是愕然了,心里更多的是后怕和惊恐。头顶上似悬着一把把大刀,悬绳若丝,风一吹刀便落,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
他声音颤颤道:“官家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蠢啊!”
“我……”
“因为你蠢,所以你怎么死的都非常符合逻辑。”吴之筱双手后撑着茵席,缓缓说道:“除了你父亲,旁人都只会觉得你是急功近利非要去救公主才遭遇不幸,是活活蠢死的。”
“……你说我蠢我暂时不计较,但你之后的话里不许说我蠢!”
“可以。”吴之筱很好说话,点了点头道:“皇太后对公主的母妃怀恨在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她多次对公主下手却从未得逞,偏偏这一次得逞了,你说为什么?”
“我……不说,我怕你说我蠢。”
“蠢而自知,已经非常难得了,不愧是死过一回的人。”吴之筱敷衍地夸赞他一句,继续道:“皇太后此前下手未得逞是因为公主府里不仅有皇太后的人,还有官家派去的人,这一次皇太后得逞了,是因为官家将计就计,故意让她得逞的。”
“官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啊!”
“因为我?”
吴之筱拍拍他的肩膀,假笑道:“就是你,你值得。”
狄笛挠挠后脑勺:“有点受宠若惊。”
“是该惊的,惊悚的惊。”吴之筱起身道:“皇太后派人在临州绑架公主,临州州衙肯定会全力救公主,而依你历来的秉性,肯定会冒出来抢这个救公主的功劳。此时,官家只需要派人在背后给你一刀或是一箭,趁乱把你给了结了,再嫁祸给我。”
狄笛看向她,问道:“嫁祸给你?为什么?”
吴之筱复又坐下,说道:“让你爹恨我。”
狄笛想了想,道:“不用这样我爹也讨厌你,我爹说他最讨厌像你这样自以为清正的人了。”
“我知道,我也厌恶你爹。”吴之筱干干的笑了笑,拿起筷子又吃起饭来,说道:“但你爹讨厌我,还不至于讨厌到想要置我于死地吧?”
狄笛摇摇头,“那倒不至于,我爹说几经磨砺,你还是个可用之才。”
“谢谢,你爹口中的可用之才我可不敢当。”吴之筱夹了两筷子的米饭,没吃,放下筷子说道:“官家下这步棋,是想让你爹恨我恨到绝对不会拉拢我,恨到想杀死我的地步,到那时,我快要被你爹逼到绝境时,官家再出手帮我对抗你爹,如此,我便会对官家心存感激,帮他尽心尽力做事,帮他铲除你爹在朝中的势力。”
即使你不是一枚棋子,皇帝也会把你变成一枚棋子。
狄笛登时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嗓子,噎住了,许久都说不出话来。良久,他终于缓了过来,有些沉重道:“这……官家这是用我的命来下这步棋?”
“对,就因为你……”吴之筱话到嘴边,记起来不能说他蠢的,便直接略过去,道:“可能在官家眼里,你最大的价值就体现在这一步棋里了。”
“可是……”狄笛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皱着眉头看向她,问道:“官家这么做不是把公主陷入危险之中了吗?若公主真的有什么不测,出了事,那……”
“你有一个好爹爹。”吴之筱没了吃饭的心情,将面前的饭碗推到一边,道:“但不是所有人都有一个对她好的爹爹的。”
她不吃了,狄笛才放心地拿起筷子,说道:“可我要是不出去,我父亲肯定以为我死了,到时候他不会放过你的。”
狄笛再蠢也知道,若是官家想要他的命,那他现在死了比活着好,若真的出去了,不知道还要面对什么事呢,待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吴之筱倒是不担心,说道:“我会让他知道你还活着的。”
“如何知道?”
“额……”吴之筱挑了挑眉,看向他握着筷子的手,幽幽道:“剁你一只手指头,带血的那种。”
“剁手指……还要带血?”
狄笛吓得丢下筷子,把自己的手护在怀里。
吴之筱淡淡道:“活人才带血,死人带不了血,为了证明你还活着,只能这样了,要不,剁掉脚指头也行。”
说话间眼神瞟向他受了伤的左腿。
狄笛今日接二连三受到惊吓,再听她这么一句两句地恐吓,脸色全然发白了,觉得眼前这个人只怕是比官家还要可怖。
他瑟瑟发抖道:“那个,你容我想想。”
“来,吃烤羊蹄。”吴之筱阴恻恻地笑着看向他,将一碟烤得焦香的羊蹄挪到他手边,说道:“又酥又软又烂,还非常香,尝一尝,吃啥补啥,你先补着,补好了再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