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维摇摇头:“小人并无此意。我另有个人选,还望督公听我一言。”
黄淮道:“你讲。”
方维道:“小人请求督公保举文书房掌事太监齐永成。”
黄淮一下子愣住了:“这人?你与他有交情?他有名的耿直倔强,哪边都不站。就因为肚子里有些学问,文书精熟,平素目无下尘,傲气的很。陈公公也不大看得上他。”
方维道:“齐公公为人清高,宫里尽人皆知。正因为如此,督公跟他并无交情,还肯保举他任这样的肥差,才是任人唯贤,惟才是举,圣上心中有数。若真能成事,宫中人心向背,可想而知。我的名字,便不必提了,省得犯了陈公公和皇上的忌讳。”
黄淮听得呆了,“没想到你有这样大的心胸。难道你反复算计了这许多,一无所图?”
方维道:“自然不是,我也有私心。”他提起外袍下摆,跪倒在地:“小人斗胆,求取文书房掌事一职。”
第237章 突变
黄淮神色阴晴不定, 苦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文书房是清贵职位,虽无什么油水,却是沟通内外的机要之地, 奏折政令上传下达, 皆从此处路过。论揣摩圣意的本事,论才学,你也当得起这个职位。只是……”
他站起身来, 慢慢走到方维面前,叹了口气道:“方维, 你未免将这些事想得太容易了。天下间只有一个人能令出必行, 所求皆得。剩下的事, 天时地利人和,差一点都不行。你想一箭三雕,别人也不是你手中的玩偶,听凭你从中指挥。人间心不足,意外事难量。”
方维低着头道:“小人明白。”
黄淮道:“你倒是提醒我了。有些时候, 用人眼光放的宽一点,也是好事。有些人,我原想着不是自己人, 不便使用。你说的好, 只要不是那边的人,也不妨用起来, 手里的牌也能打得顺当些。”他挥挥手:“起来吧, 这事反正不急于一时, 只是曹进忠的事, 要赶紧设法。”
方维又起身坐了。黄淮忽然说道:“我见了高俭一面。”
方维知道他有话要说,便微笑等着。黄淮道:“此人原来见了我, 虽然态度恭谨,总有些孤傲超然的神气。这次一见,他倒是十分谦卑,想必是为了你的缘故。”
方维道:“他如今不过是守皇陵的杂役,还要天天装着痴傻。督公是天上月,他是脚下泥,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心里分得清尊卑。”
黄淮笑了笑,点头道:“答得好。”喝了口茶,又问道:“圣上这次参拜皇陵的事,也在赶着安排。既然陈公公不让你去,也就罢了。他心中大概是怕圣上问些前面的事,引起些麻烦,又想让自己的人在御前露脸。”
方维道:“小人明白。”
黄淮又点了点头:“你一向懂事,别争这些虚的。太后因《女训》的事,屡次说你好,这就够了。文书房的事,我回头再想一想。”
方维便跪下叩头道:“多谢督公。小人告退。”
黄淮摆摆手道:“去吧。”
卢玉贞走了两条街,进了街尾一间小小的门脸,上面挂着“俞记绣坊”的牌匾。
她撩起帘子,俞四娘就迎上来。见到是她,又惊又喜,连忙叫人倒茶。
她笑道:“我就坐一坐。你们开张的时候,我没有空过来,也很过意不去。”
俞四娘招手叫了一个姑娘过来,“这是我侄女香儿,也叫你姑姑吧。”
香儿约莫十五六岁年纪,清秀模样,梳着双鬟,怯生生地叫了声姑姑,又小声道:“姑姑的嫁衣,我就快做好了,过几天就能送过去。”
卢玉贞笑道:“你慢慢来,不着急,还有一个月的工夫。”
俞四娘道:“我这侄女,别看瘦瘦小小的也不大讲话,主意拿的正。我叫她跟我走,那家绸缎庄的老板,便软磨硬泡,说要纳她当妾室。我侄女说了,给你当了妾,绣活还是照做,工钱便没有了,硬是不依。”
卢玉贞吓了一跳:“那他没敢用强吧,我听说有那些心术不正的,起了歪心思,得防着他们。”
“我就是怕他们,所以就带着侄女连夜走了,连针线剪刀、绷子绣架都没回去拿,到这里新置办的,仓促之间就开业了,故而你的嫁衣也拖慢了些。幸好跟绸缎庄也就是驻店分红,不是为奴为婢,他们也没胆子闹大。”
卢玉贞道:“女人自己出来挣饭吃,可不易呢。”
香儿忽然抬起头来,对着卢玉贞脆生生地说道:“姑姑,那也比给那家做妾强。起早贪黑也是做活,晚上……要陪着老爷,又要生孩子,夫人气不顺了就罚跪挨打。我想着,跟我姑姑做一辈子贞女,我给她养老就是了。”